俞嬴微叹一口气:“若大令如今在朝就好了。燕国与魏国隔着赵齐,恰是‘远交’的友邦。有燕在北,正可遏制齐赵;有魏国这样的友邦,燕也可活得不那般战战兢兢。此次齐赵一同伐燕,若大令这样的明白人在旁帮着劝说魏侯,俞嬴为燕求援还有何难?”
皮策道:“适才,尊使说,齐赵一同伐燕?”
俞嬴点头。
“想不到赵侯这般短视……”皮策轻声道。
俞嬴再叹一口气:“谁说不是呢!”
“尊使此次求援,君上倒是会出兵相助,只是恐怕魏只能牵制赵,齐人那边,怕是……”皮策摇头。
若赵侯不是被自己说得改了主意,此时便是这位新中令所说的情势。俞嬴作势皱眉道:“这也正是俞嬴所忧虑的。不知大令可有良策救燕?”说着俞嬴行礼,“求大令教俞嬴。”
皮策略思索片刻,道:“魏齐相邻,尊使若能说得君上发兵,于南侧聊城博望一带伐齐,齐侯或会撤回北面侵燕之军。”
俞嬴接着说:“然后俞嬴再去游说韩侯,韩虽不与齐相接,却与赵相邻……”
“不错!特别是韩国上党诸城离着邯郸甚近,若韩于上党伐赵,则赵军必回撤救邯郸。”皮策道。
俞嬴击掌:“大令真俞嬴知己也。”
大约没跟哪个年轻女子当过“知己”,皮策低头端起酒觚,自饮一口,又大约是饮完才想起来没有敬俞嬴,忙又举起酒爵敬她,敬完却又补一句:“尊使有伤,随意便好。”
俞嬴笑起来。
皮策也笑了。
他这一笑,看着年轻了好几岁,倒不那么像荒园墙角粗皮乱叶的榆树了,像——路边的杨树吧,高大挺拔,叶子萧萧飒飒的。
俞嬴在新中逗留了两日,自己和护卫都收拾了伤口,在新中令相助下,将战亡者葬下,又补了干粮草料,休整毕,便要接着往南奔朝歌,然后从朝歌往西,去魏国都城安邑。
在新中逗留的这两日,俞嬴越发觉得这位新中令是个不可多得的人,尤其得知他精心研习过魏国故相李悝之法之后。俞嬴只能在心里可惜他是魏国大族出身,不然或可游说他去燕……
俞嬴暗自笑话自己,还真把自己当燕人了。
俞嬴将行,皮策将一封书信交给她:“策与朝中大夫木季重是旧友。尊使若实在无人通传,不得见君上,可持我的信去见季重。他是个秉性忠厚的人,或许没那么多捷才,却古道热肠,急公好义。他会愿意帮忙的。”
俞嬴忙施礼,极珍重地将信接过收起来,叹息道:“大令才是真古道热肠、急公好义。”
皮策看着她,突然轻声道:“其实,策知道,尊使定然不会用这封信。”
俞嬴做诧异状,抬眼看他。
“尊使用财货敲开君上亲信的门,要便捷得多。”皮策垂着眼道。
俞嬴看着他,片刻,这回是真笑了,嘴上也难得说了真话:“大令既然
知道俞嬴一定会用财货敲开魏侯亲信之门,为何又给俞嬴书信呢?”
不待皮策说什么,俞嬴又问:“当初,大令建言杀秦公子师隰、戳破魏侯挟师隰以制约秦国之梦的时候,怕是也知道会惹得魏侯不高兴吧?大令为何还要说呢?”
皮策抬眼看看她,又垂下眼:“策便是这等不知变通之人。”
俞嬴正色道:“当今天下还没有烂透,便是因为还有大令这等不知变通之人在。”
皮策极认真地看着她,过了片刻,才错开眼:“多谢尊使这般说。策听了……很高兴。”
“说实话,这几日俞嬴不止一次想游说大令去燕,但大令是魏国世家子,俞嬴自己尚且是乱世浮萍,然俞嬴真是想与大令这样的人共事……”俞嬴摇头叹息。
叹息完,俞嬴又笑了:“不能共事,俞嬴只能与大令共饮了。等下回俞嬴来,一定不带着伤来,届时与君一醉方休。”
皮策看着她,也笑了,难得豪放地道:“好!策等着尊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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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新河北岸。
齐国大将军郑牖带五万大军并之前退屯于弱津城的一万多齐军,趁夜色于从前燕齐大战的无名渡口之东三十里处偷渡。令朔、卫池带兵先后而至,与齐军交战于新河北岸。
因齐军偷渡,令朔卫池到时,齐军渡河将毕,燕国守军地利之优势削减,而齐军多燕两万余,人众之优势便凸显出来,双方混战半夜,燕军不敌溃逃。
令翊与令朔走散,却遇上了受伤的卫池,当下护着卫池率军且战且走。齐军大约是怕中了燕军埋伏,追出约十几里便停住,撤了回去。
兵卒给卫池裹腰上的箭伤。卫池回头看看带着的残余兵马,叹口气,对令翊道:“今日多谢贤侄了。若非贤侄全力相护,今日卫池这条老命怕是就扔在这里了。齐军兵多将广,我们差太多。天明找到令叔父,一起收拾残部,撤回桑丘吧。”
令翊看看新河方向,蹲下对卫池道:“翊想向卫氏叔父借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