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九年,六月二十五。
长安竟然连下了四天雷暴雨,满地都是泥泞,每一脚踩下去都是软软的泥浆。
天还没亮,礼部贡院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等待检阅入场。
每个考生的鞋子深陷在泥水里,衣服下摆都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脏污,但大家都没有心情思考此事,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毕竟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考便在眼前。
能否一朝鲤鱼跃龙门,就看今日了。
当然,对于学霸,或者拥有外挂的人,并不需要心事重重。
“笙笙,你为什么可以那么精神?”
正在排队等着入场,王冬冬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眼袋,有气没力地看着神采奕奕的柳笙问道。
虽然她平时没心没肺的,结果真到了考试前一日,竟是翻来覆去烙饼似的完全睡不着。
“因为我有好好睡觉啊。”柳笙一脸理所当然,“睡眠质量还可以,正如你说的,雷雨天气正好眠。”
“为什么你可以睡得着!”王冬冬吼得颇为不甘,“这次的考题你有头绪了吗?”
“因为没有头绪,所以要睡觉。”
“闭上眼睛或许就会有灵感出现。”柳笙说得十分认真,看不出半分说笑之色。
她说的也是实话,这几日一直想着神明之事,却没有半分思绪。
第一,她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通神,根本不理解和无上神产生联结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全身心信仰无上神究竟是什么感受。
即使问王冬冬,她也说不出,只是说觉得很温暖、很安全,好像躺在母亲的子宫里一样。
第二,她经历了几个世界,已经对无上神的存在产生了怀疑,只是没有证据,但总归是对无上神产生了信仰动摇。
第三,她无法忘记那段时间强行用七玄令尝试通神的时候,所看到的无上恐惧、冰冷和威胁。
因此,对于柳笙而言,思考信仰无上神之事是十分分裂的。
即使她已经分裂无数了,但每一片她都在对此全身心排斥着。
于是昨日夜里,在柳笙实在想不到决定放弃,盖上被子睡觉后,柳笙们吵了起来。
【办不到,办不到!】
【要我违背本心,倒不如一死!】
【那弃考?】
【不行……文微阑会打死我们的。】
【爹娘会失望。】
【我们也会失望的。】
【我们才劝了王冬冬要坚持梦想,结果自己当逃兵?】
【那我们的梦想是什么呢?】
【从一开始的升官发财早日退休,到如今呢?】
【进国书院。】
【然后呢?】
【找寻世界真理。】
柳笙想起南宫师姐说的。
“在你还没有能力证明什么是真理的时候,尽量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融入这个世界。”
“这样才有机会,掌握足够的力量,去证明你要的真理。”
【所以,即使对此再反感、再排斥、再不解,也应该完成这一次考试?】
【是,而且,可以转变思维,让自己自洽。】
【你想了解的世界真相难道不包括“无上神的真相”吗?】
【那就从“神学”开始,研究无上神。】
【如何?】
【再度进入和无上神最接近的状态。】世界出声了。
于是,小触手将七玄令拿了出来。
又自行将柳笙身上的被子掀开,把柳笙的身子搬到狂风暴雨的屋顶之上,摆出标准的冥想姿势。
还未睡的柳笙们接管了身子,手握七玄令直接进入了冥想状态。
在乌云密卷的苍穹之上,时不时一道闪电在云层间炸裂,照亮了乌云后时隐时现变幻莫测的神面,面上除了神圣圣洁以外,似乎多了几分威严和怒意。
很快,柳笙的意识穿过电闪雷鸣的厚厚云层,来到那片静谧虚空。
无上神再次以她无法描述也无法理解的形态出现在她面前。
【嗨,好久不见。】
柳笙默默地打了一个招呼。
当然,对方并不会理会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么一点小小的意识。
【然后呢?】柳笙问世界。
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只知道每一次尝试凝神去看的时候,都会被驱逐出虚空。
而世界似乎知道些什么。
【将所有的你叠加起来。】
【什么意思???】要不是世界不带一丝语气地说,柳笙差点以为它是在开玩笑。
【将所有分裂的你集合起来,形成叠加态的你,进入高维。】
世界说出的话,简单明了,又让人满头雾水。
柳笙似乎明白了世界的意思,心中澎湃起来。
原来,已经分裂的她还能叠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