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通过信仰那什么所谓的地母大人,获得救赎了?”面容看着愈发衰老、思维却愈发灵活的老神官转而问道,“就因为让你知道,你只是个假人?”
言辞犀利,毫不掩饰地直刺人心。
他只是把方才柳笙对他所造成的精神冲击转给拂晓罢了。
还好拂晓神官确实早就知道此事,和柳笙对视一眼,缓缓开口道:“真的假的也不重要了,我已经不在意,只要现下我是存在的,那我就是真的。”
“地母神官起码告诉我真相,让我知道我所纠结、所怀疑的确有其事,不再活在自欺欺人的虚假中,还赐予我思考的能力,从那时候起,我才算活着,我才算获得了救赎。”
“如今的我,拥有了新的人生,虽然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但起码现在,我是珍惜每一寸属于自己的人生。”
拂晓神官说得认真,眼角有些湿润。
柳笙轻轻拍了拍拂晓神官的手,以示安慰。
拂晓神官回以惨淡一笑,想起真正令她开始觉醒的那一刻。
当时她正在神堂打扫,做着例行功课。
忽然,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乍然在神堂中响起。
“姨姨,你在做什么呢?”
拂晓神官回头看去,原来是新来的那个宋嫣然的女儿小丫,因为娘亲来城里培训,故而把女儿也带来了,寄住在神庙中。
她注意到小丫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看到小姑娘一脸天真烂漫,心里头忍不住软和了些。
“我在收拾供奉之物呢。”
说着,手下不停,将过了一夜有些发蔫的瓜果挪开,换上新的。
“姨姨,为什么要收拾呢?”
“因为神希望吃到新鲜的。”
“可是……我好久没有吃过新鲜的……”小丫看着供桌上的吃食垂涎得很。
拂晓神官有些心疼,拿出一个看着品相还好的果子,用袖子里边擦了擦,递给小丫。
虽然这样不太合乎规矩,但小丫开心就好。
小丫果然开心得很,一边吃一边缠着拂晓神官要听故事。
拂晓神官难得笑了,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心中升腾起更多欢喜。
一个莫名的念头也随之升腾而起。
好想,有个这样可爱的女儿。
但随之而来的又是疑惑,为什么自己那么喜欢小孩儿,却最终孑然一身、没有成为一个母亲?
虽然她隐约知道,记忆中是说她下定决心要全身心奉献给无上神,所以选择了这条路。
但总觉得,这理由悬浮在空中,并没有落在她心底。
这种违和的感觉已经越来越明显,她越来越无法忽略。
她开始滋生出一些似乎不属于这个身体的想法,似乎她又重新成长了一遍。
再后来,她也发现了柳笙并非无上神信徒的端倪,说是端倪也是委婉,实际上太明显了。
但她思考了一晚,还是决定追寻着内心的想法,选择了跟随柳笙的这条路。
这条路,虽然没有神光笼罩,没有鲜花满地,也没有高高在上的神降,反而时不时因为修葺房子好供人住捣鼓得满身尘土和汗水混在一处,还要给忙活着的工匠做饭,在灶火间忙碌。
这条路充满了未知,不再是既定的轨迹。
但,这样才是活着。
这是她莫名其妙的想法。
……
老神官听着拂晓神官那一句句不知所云但又莫名打动人的话,还有脸上认真的神情,心中某处颤动着。
每次行礼总要握拳按在左胸上,似乎是将无上神放在心里。
但好像直至此刻,他的心才真的存在。
他无意识地将手按在左胸,感受着皮肉之下的跳动。
一下,一下,像擂鼓。
不,他连真正的擂鼓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
老神官的脸上显出一丝苦笑。
但他已经无法改变了,对无上神的信仰构成了他的根本。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这样的存在,一个引导者,一个监督者……一只看门狗。
【他是特别的,是无上神的后手,是无上神留在这里的锚点,所以不要妄想动摇他了。】世界也冷声提醒道。
【我知道。】
【他的代码中有一块,是无法修改的,和这个副本中有一些我无法修改的模块一样,因为这些模块决定了这个幻象的骨架,我如果真的强行修改了,幻象恐怕会崩塌。】
柳笙明白,也注意到老神官脸上的触动渐渐疏淡,慢慢放下了感受心跳的手。
【所以,只能那么做了。】
这个决心也早就下好了,但她还是要例行问一句:“你知道我会杀了你吧?”
老神官点头:“知道,从你进来的那一刻就知道。”
“你会后悔的,没有我,你会输。”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但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