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刘村村领导终于赶到了,问题很严重,来闹事的由家人,一个都不能走。原本只是吃瓜的同村人也群情激愤起来,小姑娘踹折人家儿子腿让人家长找来这事儿还算正常,拆房子真不至于,这是欺负自家村子窝囊呢!
冷爷爷也哆哆嗦嗦被两个老头扶架着回来了,他蹲墙根儿闲唠嗑呢,听说有人来家里闹事,起身起猛了,一脑袋栽地上,脸上蹭了块皮,腿也有点瘸,看到自家上空的蘑菇云,那简直恨不能立刻原地飞升。
由家人也委屈啊,从蘑菇云里钻出来那模样还能看吗?原本计划里真没有拆房子这回事啊,咱们帮忙凑人数吓唬吓唬的,可不负责赔哈!
这得幸亏当今社会流行外出打工,各村里留的壮劳力没多少了,不然真能整出两个村火拼的激烈场面,外村人根本不可能完完整整再走出村去。
现在,也出不去了。不但是同村人围堵,警车也鸣着警笛到来。
村书记引领着几个派出所民警疾步过来,看到的就是冷爷爷老泪纵横被村民拦着不让进院,拆房子的尘土还没落地,空气依然浑浊,吃瓜群众的头脸衣裳全跟刚从土里扒出来的一样。
被围堵起来的由家人个个蓬头垢面,早先的嚣张气焰全部消失了,只剩下恐惧。
不但没想到把人家房子拆了,更没想到人家祖孙俩还没能从蘑菇云里跑出来,房子连番塌掉的时候一片鬼哭狼嚎撒丫子往外撩,这会儿刚发现找不到那祖孙俩呢。
玩大发了啊!
“咳咳秋儿!咳咳秋她奶!秋儿——”冷爷爷声音无比悲怆。
由妈脸上冲出两行泪沟,看着穿制服的民警走近,直接吓跪了,嘶哑着解释:“我们没想拆房子!没想杀人!”
真没想。
周围村民的议论指责和她的自行脑补。
村书记还不知道有人命官司呢,他听到警笛声响就往村口跑了,此刻嗓子破了音:“都愣着干啥呢?快进去救人啊!”
这不刚才群龙无首,光想着不能让由家人跑了吗?
出警的是临河镇派出所冷所长带四名警员,伸手一按村书记的胳膊,拿过控制权:“所有村民原地待命,小李小刘留下看管,咱们进去救人!”
都不需要保护现场,从久久不散的蘑菇云里救出人最要紧。
“咳咳——咳咳!”
得嘞,土黄色的废墟上显现出一团,不,是两团逐渐立起的身影。
说是鬼影也不算夸张,头上身上全是一水的土黄色,老的那个枯白的头发变枯黄,披散着,被黄土塑造出一种极立体的效果;小的那个弯身撑着老的上半身,眉眼全部是土黄色……
由妈发出一声“┗|`O′|┛嗷~~”,估摸着内心很欢喜,没出人命,多么好。
“秋儿!秋她奶!咳咳!”冷爷爷又是一阵猛咳,土尘太严重了,但好歹放心些了。
最放心的大概还得是做领导的,真出了人命,谁都得受牵连。
冷所长跟村书记一左一右迎上去搀扶住了冷奶奶,可怜的老太太眼睛一翻,终于可以放心的晕一晕了。
“快,把这三口全送镇医院!”冷所长这会儿也是满头满脸的尘土,虽然目前看起来小丫头跟老爷子还能立着,为了保险全检查检查吧,可不能真出了人命。
至于前来闹事的由家人,一辆警车装不下,马刘村村委会干部们又整了辆三轮车,村里发丧常用装木棺材的,够大,由家帮手们哭丧着脸蹲车斗里,脚底下还有几片没烧完的黄表纸……
本来就是跟着装一波的,剧情怎么就转折成这样了?
主犯由妈待遇高,在威风凛凛的警车里还能拥有个专座,就是不敢嚎啕大哭,内心泪流成河。
计划很正常的啊,喝骂几句出出气,砸点窗户玻璃锅灶碗盘啥的吓唬住对方,然后丢下赔偿数目,还得让小丫头去医院道歉再侍候儿子几天。
得亏儿子刚做手术需要人照顾,儿子爹跟爷奶全留医院了,不然全军覆没。
求神佛保佑冷家三口平安健康吧!
晕迷的冷奶奶已经苏醒,她身体素质还算好的,没受硬伤,就是一惊一乍的血压高了,被土呛着了,这会儿在挂水,觉着自己一身是土很不适合躺病床上,忒埋汰。
冷爷爷跟她一个病房躺着,摔到的伤处理过了,白色纱布包了半张脸,一条腿膝盖处也包扎了,上了年纪的人不能摔,有骨裂。
作为冷家最清醒最有担当的顶梁柱,十五岁的初中生冷燕秋,在接收镇医院大夫传达的医嘱。
“你爷爷心脏不好,家里人知道吧?”
冷燕秋摇头。
“那你尽快跟家长联系一下,建议再带老人去市医院详细检查,对症治疗。”
大夫话不多说,大概觉得跟个十几岁小姑娘说多了没用,能做多大主呢!
冷燕秋这模样也实在可怜,她洗过手脸了,才显现出来手背上几道抓痕,下巴颏一块儿青淤,两只眼睛肿胀,一直在生理性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