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是夜。
琴奢氏绣锦坊中,一个一袭黑袍的男子恭恭敬敬的跪拜在垂首绣着花的毁容老妪面前,毕恭毕敬道:
“殿下,属下这些天按照您的命令,亲自跑了一趟邯雍广陵城,已经跟少主那边碰上了头。
那名南朝医律身边的那两位武道境界很高的北朝护卫,据少主说兴许便是北朝邯雍三十六部之首的宇文部壶卢圣坛之人。
前一段时间这几人貌似也曾在广陵城中崭露头角,其中一个在邯庸皇朝的演武节中对北朝天子拓跋宏有过救驾之恩;
至于那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女护卫,她的来历就更加不简单了,据少主说她竟是刚刚过世的那位摩钶耶圣使临终前赦封指定的壶卢圣坛副使。自摩钶耶圣使过世后,新任圣使年幼闭关不知去了何方,如今的壶卢圣坛由她做主。”
“什么?”
宁婆停下手中动作,皱眉不解道:
“壶卢圣坛的副使?这怎么可能,壶卢圣坛乃是北朝邯雍三十六部中宇文部的圣地。
北境之人素来狂傲,尤其是武道境界高的北朝人,更加一贯看不起南朝之人。
壶卢圣坛的副使和高手,又怎会给一个病弱的武道境界低微的南朝医者做护卫?这事不太对,阿衣打听来的消息属实吗?”
那男子微顿,也迟疑了一瞬,但是却还是道:
“殿下,少主在邯庸经营十年之久,想来消息应该不会有错罢?”
宁婆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面露迷茫之意。
是的,她的九弟斓素衣已经在邯庸潜伏多年,甚至打入了邯庸三十六部之首的宇文部,按理说来自于壶卢圣坛的消息总不至于还能搞错了。
只是,这个结论左思右想还是不太合乎情理。
她依稀记得,那位南朝来的谢医律身边的女护卫,貌似是位用刀的高手。
于是宁婆再次确认,又问道:
“你既说那南朝医律身边的女护卫乃是壶卢圣坛的副使,想来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那么她的本命武器应该不是秘密,那位副使惯用的武器可是刀?”
男子当即拱手为礼,回答道:
“殿下,壶卢圣坛副使薄熄惯用的武器正是北朝人用的最多的刀。听说那把刀在内力催动下,刀锋隐约有龙吟悲鸣声响起,故而名曰‘哭龙荒’。”
宁婆悚然颔首。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哭龙荒’吗?那就错不了了,那女护卫手中的刀鞘上确实雕刻着蟠龙印记,这倒是能对得上。”
宁婆觉得此事颇有些棘手起来。
北朝邯庸第一大部宇文部,曾经出过无数位北朝中宫皇后,而他们的族地圣坛壶卢圣坛,更是在整个北境草原都享誉盛名和清誉的。
壶卢圣坛之人按理说是绝对不会无故离开圣坛,更别说是在圣使新丧、少使年幼之际,未来几年中都将独掌壶卢圣坛权柄的副使,居然远离阿尔若草原,随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南朝女神医四方游历,这不是扯淡呢吗?
宁婆的嗓子当年曾在火场中被烟呛坏了,所以说话时声音难免有些嘶哑。
她喃喃自语道:“这个谢昭到底是什么人?她的来历绝对不简单。”
宁婆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逐渐脱离她的掌控。
她在沉默中认真思考片刻,忽然果断道:
“阿衣可还交代了什么?我们近日速将麝敦城这边诸多事宜尽快做个收尾,然后便撤出麝敦城。
届时我会藏身于西疆边境的镇府,伺机随时打探麝敦城的情报;而你则带着我们的全部人手立刻去北朝寻找阿衣——此地不宜久待,否则迟则必然生变。”
那男人错愕道:
“——什么?大殿下这怎么可以?我们是绝对不能将您一个人留在西疆的!”
宁婆一脸肃容,微微摇头,然后冷声道:
“你只需听命行事,如今麝敦城来了如此来意不明的‘强人’,我心中实在难安。
你们聚在一起太过显眼,不能再留在麝敦城,否则早晚引人注意被人一锅端了。速去北朝与阿衣汇合,才是保存实力的上上智选。
切勿再耽误时间了,阿衣这次命你带来的口信是什么,他还需要我们这边的人手做些什么?”
男人见她态度坚决,不敢再劝,只好叹了口气任命般如实回话:
“少主确实有所交代,他说他之前安置在南朝京都昭歌城中的‘钉子’传回话来,南朝天子靖帝有意将自己的庶妹安宁长公主,许配给琅琊关守将彭萧。”
宁婆皱眉,声音喑哑道:
“这又与我们有什么干系?左右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公主和一个武将之间的联姻罢了,能影响什么大局?”
男人拱手回话道:“少主说,这位琅琊关守将身份很是不同,乃是昔年谢焕臣谢大将军的亲传弟子,算是谢家在军中的嫡系后起之秀——他若在这档口身死,或许会挑起南朝庙堂的一些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