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昨夜已经被热过了一次,这就已经是第二次“回炉”了,自然谈不上好吃。
因为就算再烤一次,肉质反复灼烤,也依然是有些硬了。
谢昭不甚感兴趣的慢慢撕扯着手里烤熟的肉块,然后再一丝一丝地送进嘴里。
她吃得很是漫不经心。
卓南很快便吃完了那份属于自己的晚饭,哪怕出身贵族,北朝人吃饭也向来嘴快,学不来南朝人的慢条斯理。
此时用餐过后的卓南看着谢昭那副兴致缺缺、无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劝了一句:“阿昭姑娘,你还是吃快些罢,也便少吃些冷风。”
谢昭无辜的回看他,道:“在下也没有办法嘛,实在是胃口不好,吃不快。
算命的喇嘛说了,我这辈子啊,就只适合吃软饭!”
卓南无语,“......”
他摇了摇头,这姑娘......十句话里九句都是半真半假。
但是偏偏不令人生厌,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卓南转过身去给篝火再加了一把干草,遂侧身假寐,不再搭理她了。
那边谢昭却不是个安静的主儿。
这厮消停了没一会儿,突然轻轻“嘶”了一声。
卓南偏头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就见她单手捂着腹部,似是在忍痛似得。
到底还是没忍住,自幼心善信佛的北地贵子问道:
“你......怎么了?”
谢昭面无表情道:“......胃痛。”
她见卓南半信半疑的模样,苦着脸小声道:
“真的疼......这回可不是在骗你。”
卓南眉峰微动,蹙眉打量谢昭的神色。
只见她短短几瞬之间,额头上已经隐约可见冷汗,于是知道她这次还不是在唬他。
卓南见状不禁叹了口气,他拿着随身在包裹里携带的金属小锅,走到河边舀了一锅还算清澈的河水,然后回来架在篝火上烧了起来。
“待水烧开了,你将肉放进去,煮烂了就着热汤吃吧。”
卓南眸色一片沉静。
“哎,你可真是个好人!”
谢昭好话不要钱似的喷涌而出。
“跟卓南兄同行,绝对是在下此行最为高瞻远瞩的决定。”
卓南却还是淡淡的,他笑了笑,摇头说道:
“其实,你真的不该流浪。”
“嗯?”
谢昭的赞美之词戛然而止,偏过头疑惑的看着他。
卓南继续说道:“似姑娘这样的人,实在不适合风餐露宿。
在家族中安稳度日,或许才是对你最好的方式。”
“在下这样的人?”
谢昭脸上的笑微微淡了下来。
“那卓南兄觉得,在下是什么样的人呢?”
卓南缓缓道:“反正,是不该过这种日子的人,风餐露宿于阿昭姑娘的病体无益。
更何况,姑娘具有自保的本事,也是极其聪慧之人。
聪明人自然知晓如何能让自己过上舒服一些的日子,又何必这般颠沛流离朝不保夕。”
“该与不该的,这日子不也平平安安过了这么多年么。”
谢昭扯了扯嘴角,笑意带了几分被命运嘲弄却不肯顺服的骄傲。
“不瞒兄台,在下十二岁时便已骑在马背上行走四方了。
有人觉得我应该安坐高堂、能活几天便活几天罢了,左不过是个吉祥物,放在那里好看便是了;
有人觉得我对其有诸多妨碍,恨不得我早日归西,也好一了百了......
可在下从始至终心中所愿,只是想做回自己。”
可惜,却终不能够。
谢昭说到此处微微沉默了一瞬。
古来世事,本难两全。
卓南却轻轻摇了摇头,头一次直截了当的反驳了她的话。
他淡淡道:“这个世道,从来都没有人能只做自己。”
谢昭一时语塞。
是啊,许多人生来便只能过一种日子,没得选择。
军户的儿子生来便是要卫国服兵役的,奴仆的儿女长大后十有八九子承父业喂马放牛,商贾的子女后来大多行商买卖,文人士族之后成年后大多科举入世为官......
而天子的儿女,注定要被倾注在那天地熔炉之中。
他们或是君临天下,或是开疆扩土,或是安守封地,或是出塞和亲,或是为巩固皇权而联姻,或是......不得好死。
若是有的选择,她谢昭又何需寒冬腊月在草原上喝风饮露。
片刻后,她却还是洒脱一笑。
然后,谢昭轻声笑言:“但在下,还是想试试。”
试试能否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
哪怕头破血流,哪怕粉身碎骨。
卓南定定看向她。
片刻后,他静默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