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拍即合,旋即向西南方向快马行进。
两刻钟后,一座半高的峰崖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夕阳落幕下,峰崖上空无数鹰鸠盘旋嘶鸣,发出暗哑的鸣叫。
这里便是往生台了。
北朝邯庸三十六部中,寄籍部一族魂归故里的天葬之所。
山体造就的天然石阶经年间被打磨的平缓光滑,谢昭和卓南拾阶而上,直至站定在往生台前。
许许多多尸骨遍布往生台的天台上,有的年代较近,还有些干瘪蜷缩的风干肉质,而有的年代较远的骸骨,早已被风雪蚕食、被鸟兽叼琢的不成样子。
看得出,曾经他们也是被规规矩矩摆的齐整周到的。
但是有的尸首在鹰鸠的拖拽下、如今横七竖八的以十分怪异的姿势或是仰、或是侧、或是背伏着散落在地面上。
这是一种不同于战场上横尸遍野的另一种凄凉与苍茫。
人食鸟兽,鸟兽食人。
源自于大自然的残酷无情,更有种源自生命周转不息的因果多情。
很难想象,这便是草原上广为流传的,被口口相传称之为天神赐福的天葬仪式。
若是换作在南朝天宸,这番景象简直堪称是最惨的下场了,便如同曝尸荒野无二。
——无人收尸、横尸荒野、无香火祭拜,亦无身后哀荣。
所以此情此景若是换作其他南朝天宸人见到,必定心生无限荒凉悲戚。
但是谢昭却不是寻常的南朝天宸人,她骨子里始终有股被自己掩饰的极好的离经叛道。
而此时,她嘴角上竟然还带了一丝淡笑,然后远眺不远处草原尽头的地平线和贯通南北的河流、在夕阳下的相交相融的美景,轻轻感慨道:
“这里其实极美,空气清新辽阔,远眺苍山白水,长眠青岩霜雪,倒也不失一个好去处。”
卓南也面露喟叹之色,颔首叹息道:“寄籍部数百年来都聚居于此地附近,一直以游牧为生,鲜少涉足其他生计。
阿尔盖草原依山傍水,乃是北境气候相对最为温暖的所在。
兼之毗邻宇文部王帐这个强大的盟友,素来是北朝邯庸三十六部中十分适宜安居之所。”
说罢,他看向谢昭,淡淡道:“你的家乡,确实养人。”
谢昭先是一愣。
旋即想起自己日前谎报自己的家乡就在阿尔盖草原的寄籍部中,于是含糊道:
“也行吧......肯定是比柯达鲁部暖和得多,最起码不像那边儿的人那般野蛮无礼。”
话毕,谢昭突然看到了什么,她眼神微凝,上前借故观察往生台上的尸首。
那些骸骨看起来,正是最近一年内寄籍部死去牧民遗留下来的。
其实很好辨认,因为尸体风化的状态类似、且差不多是同一时间的那几十具遗体,便都摆在一起了。
谢昭正想用什么借口才能正大光明的去看看这些遗体,便目瞪口呆的看到这样一幕。
一身清冷气度不凡的卓南,从容不迫的走到那一列尸身前,随手一挥逼退一只鹰鸠,然后半蹲下身,静默的看着遗体上的伤口。
......怎么个意思?
在北朝邯庸祭拜人,现在流行这么个流程了吗?
《北朝邯庸志》里也不是这么说的啊......
谢昭被卓南的举动搞得一愣。
只见卓南带上一副羊皮手套,毫无避讳的拨开地上尸体的伤口,然后淡淡道:“粗略看起来伤口处略深、呈现尖锥状,是马枪。”
谢昭一顿,一般人勘测伤口会得到这个结论,她也有并不意外。
她只是不动声色的蹲下身来,凑在卓南旁边去,探头也跟着看了过去。
想了想,谢昭觑着眼试探道:
“如果说......啊,在下是说如果啊——若是有人用刀剖开逝者的伤口,这在北朝邯庸,是不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
卓南微顿。
他皱着眉缓缓看向她,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眼底闪过一抹警觉。
“阿昭姑娘不也是北朝邯庸人么,甚至你的本家还来自寄籍部。这个问题,为何还需问在下?”
“......我就随便问问。”
谢昭一顿,旋即赔笑道。
《北朝邯庸志》上可没有写这种东西,但是南朝天宸讲究一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也不晓得北朝邯庸人是怎么个规矩。
照理说他们连天葬都觉得没什么所谓,那她偷偷剖一下尸,应该也不算很罪大恶极吧?
再说......此间事了,她拔腿就跑回关内了,届时即便是被卓南怀疑什么也无所谓吧?
谢昭用余光偷偷瞄着卓南,状若毫不在意的蹲下身,然后快速抽出小腿马靴上的匕首。
嘴里用北朝邯庸语念叨了一句“勿怪勿怪”,便轻轻划开了那具死者的伤口。
卓南原本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