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就多了一些碎块,但唐植桐照样全收,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若是真有居民收到煤后嫌弃碎,让运煤师傅出运损的话,运煤师傅是肯定不会掏钱赔偿的。
非但不掏钱,还高低会喊上一句:打死你个龟孙!
随后上前跟居民友好切磋一番,拳拳到肉,跟签生死状那种差不多。
真当运煤师傅好欺负呢?
运煤怎么了?人家好歹也是工人,是有妈的人,这个妈叫工会!
当然,四九城居民的正常做派是给运煤师傅热情招呼、倒水喝,张桂芳也不例外。
一车煤好几百斤,平常都是一个运煤师傅,又是拉又是搬,看着都累。
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运的是蜂窝煤,偶有磕碰,居民也都是客客气气的,挣得都是辛苦钱,大家相互体谅,极少有人去故意为难人。
运完煤,唐植桐拎了一筐进正屋,跟张桂芳说道:“妈,给炉子换点煤,烧上水,咱今天洗澡。”
“行。都洗吗?”天冷了以后,家里已经有日子没洗澡了,习惯了隔三差五冲澡的日子,时间一长不洗澡,浑身痒痒。
“都洗。我再把土灶拿出来,咱三个炉子一块烧,能供上用。”唐植桐信心满满,不缺煤、不缺柴,再稍微用点挂,马脚不大。
从去年开始,唐家澡洗的勤,头也洗的勤了,再加上街道偶尔发一些药,什么虱子、跳蚤、臭虫,也就慢慢没了。
个人卫生很重要,唐植桐可不想再过回以前的日子。
张桂芳和两个闺女先洗,唐植桐在外面负责看锅,小王同学负责往里面送热水。
由张桂芳照看着,没有出现水太烫或者太凉的情况。
待她们洗完后,换了水,王静文、唐植桐才依次洗澡。
唐家洗澡的时候,邮电学院的参加社会实践的学生也在泡澡堂。
传帮带是优良传统,虽然593班的同学干的天数并不多,但从昨天开始已经带着其他班级在劳动了。
学院里每个月就给每位学生发几张澡票,再想多洗就没办法了,哪怕花钱都进不去门,所以尽管忙一天有点累,女同学还是很高兴的。
男生澡堂那边更热闹,一大帮血气方刚的青年先是冲澡,然后把自己扔进澡堂里舒服的泡上一会,最后互相搓背,把这一天的疲劳洗刷干净。
洗完澡,大家三三两两的回宿舍。
路坚干了两天,已经有点疲了,后悔没有跟唐植桐一样选择“把机会让给更需要的人”,但事情进行到这一步,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只能咬牙坚持。
今儿路坚作为熟手,学院里给分配了一个其他班级的助手,小伙子很热情,但人情世故上差了一点。
“哥,我昨天看报纸,看到勤务员的报道很有感触,我也想做勤务员,你说我这次实践不收工钱,行吗?”小伙子自从跟着路坚开始,一口一个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亲兄弟。
“你自己琢磨的?”路坚慢慢的溜达着,落在其他人后面,这小伙子倒也不是耍嘴上功夫,今儿看到他抽烟,路过合营店的时候实打实的给他买了一盒烟。
哈德门,乙级烟,红标,看上去跟华子一个颜色。
“嗯,哥,你说行不行?”小伙子迫切的期待路坚的回复。
“嘿,你何苦呢?”路坚上下打量一下这个小伙子,农村出来的,上下都打着补丁,从表面看,家庭跟谷漫苍差不多。
“不敢瞒着哥,我想进步。”小伙子说的很坦然,也很真诚。
“唉,你这烟收的烫手啊。”路坚掏出那盒烟,不是还给小伙子,而是自己抽出来叼上一颗点上。
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还给人家就有些打脸了,这种人说不定还会得罪他,不如指点一下,把这盒烟的“友情”给买断。
吸上一口,路坚才缓缓开口:“你不拿,负责这次社会实践工钱发放的老师大概率得夸你一句有觉悟,你想留个好印象?”
“嗯。”小伙子没有一丝掩饰,直接点头承认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工钱是学院里跟煤场那边结算过来的。你不收,这钱得交回煤场吧?”路坚弹弹烟灰,又来上一口,“为了这一两块钱,老师得再跑一趟吧?”
“跑一趟也没啥,兴许顺路。你有没有想过,煤场那边收了这钱,该如何做账?”路坚虽然知道这种情况,大概率会在某个环节悄悄的进个人腰包,但这种事不能诉之于口,否则就成了污蔑。
小伙子听后就目瞪口呆了,父母在家教导好好跟人说话、嘴甜、手勤外,可没教这些。
“你不拿,其他同学也不好拿。你不拿,你说他们会怎么想?他们往后会怎么对你?”路坚并没有停止往下引申,而是继续说道。
澡堂离三舍不远,到了宿舍门口,路坚又抽上一口,站定,将烟屁股弹出去,拍拍小伙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遇事多想想,最好不要只感动了自己,也不能只表现自己。”
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