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林乃是飞贼之属,一身武学,最重轻功,不论是窄巷的腾挪转移,还是高来高去的飞檐走壁,又或者是大道朝天的长途奔袭,都是同等修为武者的翘楚。
不然老早就被官府或是江湖武人拿下,岂会有今日?
所以,他这一跑,也是穷尽所能。
先是将蛟龙鳞抛到酒肆中央的半空之中,以作诱饵,激起酒肆当中所有武人的贪婪,以搅乱场上的秩序,同时,飞速逃离现场,纵然有追击他的人,也绝不会多,对他的威胁,也将大幅降低。
再结合之前常林在杨宏面前跪地求饶,阿谀谄媚的模样,堪称能屈能伸的典范。
纵是飞贼,也是贼中的豪雄。
果不其然,蛟龙鳞还没落地,整个酒肆之中的数十武者已经按捺不住,疯狂的朝着蛟龙鳞扑去,同时举起手中的武器,朝着身边的武者疯狂斩杀。
一时间刀光剑影,杀气腾腾,本就不算宽敞的酒肆,彻底沦为血腥的战场,桌椅板凳,酒瓶酒坛,叮铃当啷的被砸的一塌糊涂。
本来隐隐为众人之首,硬拖着杨宏的仙鹤手周庆,此时也是被裹挟在其中,满脸无奈与愤怒。
只见他拳法飘逸而凌厉,以手作鹤喙,激起残影重重,劲风如箭,点杀数个江湖好手,鲜血溅到身上,普通的面容平添几分狰狞气势,数次呼吼企图镇压场上的乱象,却都无以为继,无人响应。
说白了,之前他能得到酒肆众人拥戴,与伯爷公子相争,那是大家伙需要一个领头羊,以免蛟龙鳞与常林被人带走,错失良机。
周庆武道高明,又有声望,还肯出头,大家伙不过是顺水推舟,而不是真的他虎躯一震,就能让人俯首称臣。
连觉醒龙体的孟昭都暂时做不到这一步,区区一个小龙套,又如何能做到?
而如今蛟龙鳞就在半空,该得到的消息,大家伙也都听得一清二楚,对于周庆也就不是那么在意,也就是说,利用价值已经没了。
对于他的所谓安抚招抚的言语,更是充耳不闻。
本就不是他的属下门客,也非从属关系,为何要听你的话?
先将好处,先将利益,通通拿到手才是,比如蛟龙鳞,此物若是落到手中,纵然不能直接于争夺蛟龙卵中获得裨益,也可以此为进身之阶,献给某个强大势力。
总之,整个酒肆已经彻底乱了,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此时没有朋友,没有兄弟,只有对手,杀,杀,杀,只有杀光所有人,留下来的那个,才能获得蛟龙鳞。
利在眼前,别无他物。
杨宏在被常林推开的时候,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妙,一边指挥自己手下的两个高手去追击常林,务必将他带回,生死不论,一边和剩余的手下聚合到一处,结成阵势,退往酒肆的边缘,避过已经疯狂的武人们。
好在这酒肆的武者旨在夺取蛟龙鳞,对于杨宏等人刻意避开,并不在意。
杨宏手捂着被割出细细血痕的咽喉,眼中的愤怒和杀意染红了瞳孔,一口坚牙更是咬的咯吱作响,悔恨如同色泽显眼的毒蛇,撕咬他的心脏。
蛟龙鳞本已经到他手上,想不到一着不慎,却被一个飞贼给算计了,如今非但跑了贼人,连蛟龙鳞也得而复失,想要在这伙疯狂武人的手上夺回蛟龙鳞,何其之难?
不过,再难他也必须要做,不然蛟龙鳞落入他人之手,再想拿回来就难了。
只是,杨宏到底不比出身江湖,脑筋简单,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们,他深知此时场中形势最为激烈血腥,贸然插手,以他伯府公子的身份,恐怕会遭到群攻,所以避而不战,只是让手下以他为中心,结成战阵,伺机等待。
而这个时机,其实也不是很遥远,酒肆之内原本的武者也不过数十人,此时自相残杀,不过短短时间,地上已经多了十数具尸体,且越来越多,只要酒肆武者的势力被削弱大半,就是他动手的时机。
另一头,出了酒肆后,使出轻功的常林在略显空荡寂静的雪径上死命狂奔,身后紧紧咬着两个杨宏派出来的护卫,双方的距离在逐渐拉近。
两个护卫也觉稀奇,只因他们的轻功身法并不算高明,而那常林则是个中好手,怎么越跑越慢,莫非是内力不济,气息衰竭吗?
最终,两人追到距离酒肆大约有两条窄街的一栋民宅之内,纵身一跃,翻过高有丈许,还来不及清扫积雪的高墙内。
入眼处,本该夺命狂奔的常林此时却犹如一只被人圈养的哈巴狗,正无比恭顺的拜服在一个奇异之人的身前。
这两个护卫在诚意伯府,不能说是见多识广,但迎来送往的经历却不少,能被他们看做是奇异之人的,自然有奇异之处。
只见那人体魄修长而雄健,披着一身紫色长袍,昂扬而英武,贵气而威严,明明手中在拨弄一看就是奇珍异宝的佛珠,本该宁静祥和,偏偏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霸者之感。
而所谓奇异,一在其发,虽浓密乌黑,却掺杂十分显眼的紫色,尤其两鬓,翩翩然仿佛谪仙人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