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花名册”
下面的第一行就是一个被打了叉的名字—林赓桡,林赓桡的名字下方又是记录个人情况,职务和伤亡情形的三行字。
“六连一排少尉排长”
“二十六年八月二十五,阵亡,地点:平西,镇边城高地,年二十六,籍:山东,烟台,出身:中央军校九期步科毕业”
一个大红叉,就直接盖在了黑色自来水笔誊写的名字上,不知怎的,看的何炜有些不适。后面几页士兵名册上也有许多人的名字被打上了红叉,区区两笔,就代表着一个人的死活。
而何炜的名字,就在老排长林赓桡名字的下面。
当然,名字上没有打叉,只有下方的寥寥几字——少尉见习官,升代少尉排长,出身:中央军校十一期步科。
何炜不禁脊背微微发冷,心想着没准有一天自己也会被打上叉,这条刚穿越来的烂命没准又丢了……
见惯了生死的葛贵财却是面色如常,不愧为历经生死的老行伍。
罢了,想那么多没个蛋用,暂时抛去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何炜吹了吹铅笔。
“葛班长,说吧”
“好,我一班阵亡的,有二等兵曹大田,阜阳人,二等兵赵国振,陕西乾县人,一等兵迟忠发,陕西西安人,二班阵亡的,上等兵徐有,福建闽侯人,二等兵高一强,陕西西安人…………”
很快,对着名册,何炜便将全排的阵亡者一一登记完毕,这是他接任排长来第一次翻开花名册登记。
写着写着,何炜突然发现,按照标准建制一个班是十四人,可这名册上第三班的名单上,有一个凭空的位置写着记名二字。
视线落在那个不存在的记名上,何炜随即谦逊的向葛贵财询问个中究竟。
“呵呵,何排长,部队里这叫做空额,三班多出来的那个人根本不在,写着记名,平时的编制是十四人,但是三班有一个记名,实际上平时就只有十三人。
这些记名兵的军饷和衣服,草鞋费,柴草费,还有每个月的军米口粮伙食费都是照发的,但都让长官们吃了,各连各排都有记名,一个排记名一个,一个连三个排,加上连部的记名那就是五个记名。”
“这大头的军饷和衣服呢,一般都是师部旅部吃走了,剩下的伙食费和草鞋费,柴草费是团部和连长营长吃,你是新军官,这些记名,你心里要知道,但是当做没看见就好。”
何炜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吃空饷,记空名,这种积弊旧习的贪腐行为从国军成立就存在,现在已然演变成了国军中一种默认的潜规则,入骨的,习惯性的行为,加速腐蚀着这支军队。
很多黄埔军官的人生信条,早就不是那句著名的军校校训:“升官发财请走别路,贪生怕死莫入斯门”
吃空饷,贪污腐败,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何炜在的第十师,一个排记名一个,其实已经是非常良心的了。
像黄埔精锐之师第八十八师,做的可比第十师狠多了,
何炜忽然想起,这具肉身一个月前的记忆之中,六连的另外一个排长方京似乎就和自己悄悄提过一件事。
方京毕业于黄埔十期,他的一个黄埔军校十期的同期同学,毕业后分发到了驻扎在南京的第八十八师任职。
这个同学曾给方京来信描述过八十八师内部的情况:该师每个步兵班的建制是十六人,而该师一般步兵班的实有人数一般也就十一二个,光第八十八师的师部在每个步兵连的记名就有十个之多,各级层层盘剥扒皮下来,加上日常的伤员和病员,该师每个十六人的步兵班的有效战斗人数也就能凑的上十一二个乃至只有十个,甚至有些连队的枪械数量有时候因为记名空响的缘故比该连队的实有兵力还多,每个连各个月的办公费,也时常会“欠发”
至于扣发士兵的伙食尾子和草鞋费这种事,更是家常便饭了。
用十一个人的有效战斗兵员,维持十六个人的实际战斗建制,部队能发挥出来的实际战斗力如何,自然是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葛贵财仿佛想起来什么,十分平常的说道:“何排长,你下部队的时间不长,有些事儿还拿捏不够,长官吃空额,打我当兵,跟着北伐部队东征西讨的时候就有了,太多了,上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碰到点验点名,就说这些记名兵都生病了住院,无法参加点名,或者是从别的部队找人来临时冒充,上面也不会细查,也就糊弄过去了。”
明白了大概怎么回事,没功夫关心军中多年的积弊,虽然厌恶这种行为,但大战在即,他现在还无力管这种事情,但是,何炜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果有一天他当了家,成了部队的主官,绝不容许发生这种情况!
嗯了一声,何炜收起本排花名册,系紧腰带,起身提起了捷克式
“葛班长,多辛苦了,去抓紧固防吧,鬼子也许又要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