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走 , 得提前一个月说 , 还要等到主家找到下一位坐馆大夫才能走 。 不然 , 他得按月赔付 。
这一条是用来防小人的 , 要是真因急事或身子不适要走 , 那没甚可说 , 东家还会多给一个月的诊金 , 再派条船送他回乡去 。
契约是来硬的 , 还给他预备了软的 。
一月五两的诊金不算很丰厚 , 但萧老大夫的屋子有人清扫 , 每季四身新衣 , 衣裳也有人浆洗 。
一日三餐都有时鲜菜蔬瓜果 , 还给他添了一个小药仁贴身侍候着 。
这个时节他屋中有冰盆 , 冰盆上湃着鲜菱嫩藜 , 壶中泡着清茶香片 , 连他爱吃甜食都没怠慢 , 每天桌上都有新鲜糕饼 。
萧老大夫一知道东主是个跟他孙女一般大的小姑娘家时 , 大皱眉头 , 他哪能听
这么个小姑娘的话 !
他想好了干完半年就走 , 没想到日子越过越舒坦 , 已经连着好些日子没再念叨过要走的话了 。
萧愚惜初来觉得这儿很不错 , 她可不想走 , 真回到乡下去她眼前就只有嫁人一条路可走了 , 她巴不得爷爷能在这里呆久些 !
以前只觉得容东家人好 , 年纪与她一般大 , 当东家当得这样和善 。
听到这一句 , 萧惕情偏地明白过来 , 哪里是容东家人好 , 她是故意的 !
萧惜惕那个劲头又来了 , 直白问道 :“ 东家 , 你看着跟我差不多年纪罢 7“
朝华翻过一页药案 , 答她 :“ 我八月过十七岁生日 。“
“ 那响们俩一边大啊 ! “ 萧愚惜啧啧 , 明明是跟她年岁相仿的姑娘 , 看模样还宅院里长大的 , 办事竟这么老道 。
朝华知道她不愿意走 , 也知道她是真心喜欢学医 , 每天都背着她爷爷 , 偷偷钻研医理 。
问她 :“ 怎么样 ? 想好了么 , 诊银三两 。 “ 又细数福祉 , “ 大节里的节令钱 , 端阳粽子 , 中秋月饼 , 还有一季衣裁 …...“
递上雇佣契约 , 萧惜惜大笔一挥 , 签上了大名按上手印 , 从此她也是一个月能赚三两银子的人了 !
萧惕愚徐徐吐出口气来 :“ 我可得到萧萨跟前烧个香 , 祝你这医馆能长长久久的开下去 ! “
朝华只笑不语 , 还真给萧姑娘补上夏裳 , 跟她穿的模样制式都一样 , 还给萧姑娘也备上了佩囊 。
两人几乎每天都在一块 , 路在萧老大夫的身后 , 给几位病人望诊 。
时机差不多时 , 朝华拿出这十多年来母亲的医案 。
厚厚几擦 , 每一任大夫的诊断和用药 , 都详细记录在案 。 萧大夫一看就明白了 , 这间医馆是为了这个病人开的 。
初时换了好些大夫 , 看日期几乎是隔几日就请一位 。
有太医 , 有道医 , 有城中颇具名望的坐馆大夫 , 还有两回把他们请到一起 , 看诊开方 。
萧老大夫年纪大了 , 眼普也发花 , 凑得极近才能清楚上面的字迹 , 朝华适时递上个木盒 , 木盒中装着一柄玉柄嵌水晶透镜 。
萧老大夫光是看这些医案 , 就从早到晚花了整整五日 。
他一边看 , 一边提出来几句 , 朝华坐在一边记录 。
看完他整个人头晕目眩 , 躺在小竹榻上让药仅给他打扇子 , 绞冰巾贴在额头上 , 用萧惕情的话说 : “ 爷爷的脑子都快烧起来了 。“
萧老大夫从鼻孔里喇了口气 : “ 这些我都有数了 , 病妇之前的病案呢 ? “
“ 之前的 ?“ 朝华捏着笔 , 她身前铺着纸 , 手边还垫了软帕 。 因天气间热 , 写时掌心不住出汗 , 时不时就得用手帕擦一擦笔管 。
屋外蝉鸣声喳 , 大开着窗户也一丝风都无 。
已经这样间垮 , 偏偏云底如墨 , 天光暗淡 。
朝华须得点起灯烛 , 才能记下萧老大夫说的话 。
坐在灯边如坐在汤釜边 , 不动也汗湿薄衫 , 萧老大夫刚躺下去片刻 , 就觉竹肇藤床被汗水浸热了 , 他道 :“ 发病之前的医案 , 若能找到 , 两三年内都要 。“
朝华笔尖一顿 。
“ 这些都表症 , 表症之前的那些 , 才是里症所在 , 就比如这天儿罢 ,“ 萧老大指指窗外天空 , 又指指庭中养着荷花的水缸 ,“ 再比如这缸 “
初伏日 , 天气着实太热 , 连水缸里的莲花都被晒得没半丝精神 。
“ 人心就 …... 就好比如这缸罢 , 积郁太深 , 自然就 …...“ 他话音未落 , 天空先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