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边境处,有大片的乌鸦从人群上方掠过。
听到乌鸦那聒噪的叫声,人们纷纷丢了土块和石头过去——这些人都是兖州城曾经的居民,平日里都过着自己的日子,虽然他们也都知道,大陈和漠北之间摩擦已久,但他们却从未想过,战争会突然爆发。
而后,他们便流离失所。
或许这就是战争了,战争从不会带来什么好事情。起码对于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来说,战争意味着背井离乡,意味着失去一切——当然,这些兖州人也都知道,眼下那些草原人,怕不是已经开始在他们的家园中作威作福,而他们所失去的,也都会被那些草原人抢掠干净。
这便是他们对战争的理解了,战争是远比天灾更加混乱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看向乌鸦的视线,更加烦躁了几分。
“呱——”
被石头砸中的乌鸦惨叫一声,连忙继续飞向远方。
掠过荒无人烟的村庄,飞过破烂的滋阳山,乌鸦们纷纷落入了兖州城内。
而在这残破的兖州城中,还有更多的乌鸦,正在啄食着地上的残破尸体。
这些尸体生前都是漠北王庭中的精锐,是一等一的战士,在那位汗王的命令下,他们远赴南方,准备展开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在来这里的路上,他们也曾想过,这场战争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像是财富,功勋,地位,乃至于他们能想象到的一切。
但战争带给他们的,却只有死亡。
除了死亡之外,他们没能收获任何东西,眼下不止是身家性命,甚至连身上残存的血肉,也被那些乌鸦啄食了去。
唯一开心的,或许只有这些乌鸦了,它们有段时间没有吃过这么饱了,上一次的话,应该还是在更北边的蓟州——当然,乌鸦是不会记得地名的,但它们至少还记得,当初还有另一头大怪鸟也在吞食尸体,因此它们吃的也没有这次多。
所以都过去了这么久,那个大怪鸟,应该已经飞走了吧?
如果现在过去的话,或许还能再多吃一些。
“呱——”
循着食物的方向,乌鸦们纷纷振起翅膀,飞向北方的蓟州。
虽然蓟州距离兖州倒也不远,但仍旧有大部分乌鸦掉队了,它们有的飞回了兖州城,有的干脆飞去乡野之间碰运气。只有少部分乌鸦凭着对食物的执着,一路向北,掠过了山丘和大河,掠过了树林和那些小路,来到了这片被称为蓟北的荒凉大地。
而后,几只金雕便从空中扑下,将这些乌鸦杀了个干净。
乌鸦的肉,金雕是懒得去吃的,这些金雕之所以会痛下杀手,纯粹是看这些乌鸦不顺眼——毕竟这里的空域是它们的地盘,而乌鸦叫的声音又实在是有些太吵了。
当然,这些理由都不重要,反正只是几只乌鸦而已,杀了也就杀了。
稍微用杀戮活动了一下筋骨之后,这几只金雕便继续向着北边飞去,山川河流在它们的翅膀下掠过,有地上的牧人看到了金雕的影子,便惊得连忙跪伏下来,祈求尊贵的金雕不要带走自己的羊羔。
好在这几只体型大得离谱的金雕,这一次没有掠食的意思,它们只是扑扇着翅膀,一路从这些牧民的头顶上飞过。它们一路飞过了毡房,飞过了营帐,飞过了那些草原甲士,飞过了那些披坚执锐的军队。
直到飞入一顶华丽的大帐,这几只金雕才落在大帐中央的王座前,啄食着地上的新鲜生肉。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有身形胖大的男人一边抚摸着这些金雕的头颅,一边抬起头,看着王座前跪着的那個人影。
“所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孩子们扇翅膀声音太大了,我没听清。”
“大汗!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沉迷这等玩物!”
跪在地上的老迈身影一脸悲愤。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开战!为什么要去与那些南人战斗!战争能给我们带来什么!能给草原人带来什么!”
“嗯嗯,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胖大男人连连点头,手中却还在喂着那些体型硕大的金雕。
“然后呢?继续说啊?”
“大汗!您到底有没有听到!”
眼见得面前的胖大男人依旧是这副样子,跪在地上的老迈身影不禁涕泪纵横。
“假的!都是假的!现在根本就不该南下!那个南人国师坑死了我们的战士!他有自己的算计!那么多的钱粮,那么多的战士,明明有那么多的人都可以活下去,结果因为这场见了鬼的战争……”
“我知道啊。”
“……啊?”
跪在地上的大臣惊愕的抬起头,他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他们的大汗,居然说知道?
他们的大汗,居然真的知道这一切?
“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不知道呢?”
胖大男人擦了擦手,随后一脸疑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