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邓州城的角落里,原本预备给夷人的货栈附近,白无咎这次罕见的亲自出面了。
只因为在没有他下令批文的情况下,这夷人的寺庙居然盖起来了,要知道这可是严重不合规的行为,哪怕不算他这里,只是按照大陈律法,这都是行不通的事情。
虽说在宗教方面,大陈一直都是爱答不理的态度,除了和尚道士们可以自己盖庙之外,一些本地民俗信仰起了庙宇,大陈官方往往也是会认的——但是这个认可范围,也仅限于大陈境内的民俗,而那些外来的东西,像是这夷人的寺庙,大陈官府是绝对不会给什么批复的。
至于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本地人不乐意,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大伙装神弄鬼都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一个外边来的夷人凭什么落地就要抢饭吃?
而另一方面,就是大陈官府对于这种夷人教派多少还是有点警惕的,众所周知,和尚有僧兵,道士也大多都是练剑的,而那些民间的神婆神汉,也大多都沾点舞刀弄枪,这些扰乱治安的潜在隐患已经太多了,实在没必要再多来点了。
而这也就意味着,于情于理,他的那些手下都不应该同意这件事才对,就算邓州城眼下马上就要反了,但只要白无咎没点头,这個事就不可能成。
“呃,这个事……白先生,我们也正好要往上报来着。”
面对着怒气冲冲,甚至已经准备开始动手处理叛徒的白无咎,被叫住的几个吏员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就,这个事情吧,它,就不是盖庙。”
“嗯?”
白无咎登时就瞪眼了。
出了事还敢顶嘴,这是几个意思?真当他脾气好就不会下手杀人了?
不过在几个吏员七嘴八舌解释了之后,白无咎才知道,这个事情,还真有点说法。
最早的时候,这些夷人想的确实是盖个庙出来没错,不过别说白无咎了,就算下面这些吏员也不可能答应——可这些夷人倒也是有想法,竟然直接改了个名义,盖了个祠堂出来。
大陈禁止外人盖庙,却没说过禁止外人盖祠堂,毕竟敬天法祖这种事情,对陈人自己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只是盖个祠堂而已,各家各户自己就能搞定,自然不需要过什么手续。
“所以说,你们真的是在拜祖宗吗?”
白无咎带着一众吏员直接闯入了夷人的庙里,他可不会给对方什么钻空子的机会。
“别以为唬得了他们,就唬得了我。”
“真是祭祖,真是祭祖。”
面对着杀气腾腾的白无咎,为首的夷人长老满脸堆笑。
按照这夷人长老的说法,这个祠堂是为了感念祖先的恩德才盖的,想当初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些夷人曾经被另一伙人奴役,也就是那个时候,有夷人老祖施展了大神通,将那伙奴役他们的人打得民不聊生,之后更是以一柄鸠杖分开大海,硬是给这些被奴役的夷人打出一条生路来。
也正是因为念着这份大恩大德,后来的夷人便纷纷为这夷人老祖盖起祠堂来,日夜焚香祷告,以祈求老祖的庇佑。
“不是祖先的庇佑,祖先不会庇佑我们,也不让我们这些后人供奉他。”
夷人长老纠正了白无咎的言语错误。
“我们之所以盖这间祠堂,主要还是为了遵循祖训,神与先祖立下了约定,我们这些后人也一定会继续遵守下去。”
“祖训?”
白无咎微微皱眉。
不过很快,他的眉头便舒展开来。
至于眉头舒展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这夷人长老拿出来的祖训,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祖训一共有十条,都是些导人向善,令人不得作奸犯科之类的,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是这祖训的第一条里面,上来先提了一嘴对于神明的侍奉。
只是这点事倒也不算什么,夷人大多都信奉神鬼之事,眼下会把敬神列进族谱,倒也不奇怪。
这么看的话,这夷人盖的倒确实是一间祠堂,并且只看这份对于祖训的尊崇,竟也有了几分大陈本地人诗书传家的意思——这就让白无咎心中的好感更多了些,毕竟他也是读书人,遇到这种守礼之辈,即便对方身为异族,也仍旧让他有些亲近之感。
既然亲近,话也就难免多了些,而攀谈这种事一旦开始,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来了。
起码当白无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要走的时候,他人已经在酒桌旁边端着杯子了。
“这是我们家乡的酒,只有款待朋友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就在白无咎准备放下酒杯的时候,那夷人长老却已然给他倒了个满杯。
“来吧朋友,试一试我们祖地的佳酿。”
“我……”
白无咎半天说不出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找什么理由来拒绝呢?
“别说了,都在酒里,都在酒里。”
夷人长老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