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思齐眉峰微抬,没有反对,只与她道:“穿一件水靠吧。”
“不用,累赘。”
郑海珠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现在是正午,海水已被晒得热烘烘,驱鲨药又撒得到处都是,没有保温和防咬之虞,鲛鱼皮水靠这种原始的粗笨潜水服,她不需要。
她此刻穿的,是问月兰讨来的粗布短夹衫和裤子,与海边盐工的装扮一样,轻便利落。
她将凿子与铁丝交给水中的壮汉,跳下渔船,与他一起游到洞口,然后问道:“几位大哥,冒昧问一句,你们谁在水中憋气时间最长?”
一个黑黝黝的瘦子道:“我,我家中原来是采珠玑大贝的。”
“好,你把这个半圆竖着,先从石门水下的缝里塞进去,然后利用石条和石板之间的空挡,转动凿子,让铁丝慢慢套住石条,然后用你的二指探进石板缝中夹住铁丝,拖出来,在凿子圆孔这里拧紧。”
瘦子边听边细看工具,最后眼神一亮,似是幡然醒悟道:“郑小姐是想,隔着石板,把石条提起来?”
郑海珠笑道:“正是,这凿子细长,正好能穿过石缝,还能让我们借力捅一捅石条。”
瘦子应一句“明白”,握紧凿子,一个猛子扎下去。
郑海珠和另两人,也时而埋头入水,观察他在水下的作业。
由于水的浮力影响,铁丝插进去后,不太好操作走向,好在这个采贝世家的后代,手指十分灵巧,捣鼓了一会儿,终于从门缝里拉出了铁丝的头,和凿子圆洞处的铁丝拧在了一起。
“哗啦”一声,他冒出水面,石门后也传来铁丝摩擦的声音。
“郑小姐,卡紧了。”瘦子感受了一下,很有信心地汇报道。
“好,你们上去两人,拉绳子。”
郑海珠指了指离众人半个身子高的一小块凸出的岩石。
两个汉子窜上去,接住瘦子同伴抛上来的麻绳,开始用力。他们拉绳的同时,瘦子去推其中一扇小石门,如此七八个回合,瘦子捞回钢凿,让拉力变成推力时,面露欣喜道:“动了动了!那个石条动了。”
郑海珠咧嘴:“用凿子凿一下。”
“好咧。”
众人就这般又拉又推又凿,终于,在今日的涨潮淹没石门前,门后的石条,松了。
随着闷闷的几声下,石门被瘦子推开,郑海珠沉入水中伸手一摸,果然,近门处有一条槽沟。
这个洞穴堵门的原理,和帝王陵墓用“自来石”卡槽堵门,是一样的,靠蛮力推不开,想办法让石条从卡槽中脱出来,才行。
那立了大功的瘦子,喜不自禁,忙不迭去岩缝里拔下火拔,朝洞里照去……
片刻后,三丈外渔船上的颜思齐和毛文龙,看到几人像欢快的鸭子般,从洞口游回来。
“颜当家,箱子!好几个箱子!”
……
傍晚时分,离徐福亭不远的妈祖庙里,青烟缭绕。
毛文龙满面春风地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望着渐渐西沉入海的红日,一张大嘴不自知地咧开了好几回。
一个辽东兵从庙里走出来,笑嘻嘻地问毛文龙:“守备,这个妈祖娘娘,是个啥来头?咋滴颜当家和那小娘们给咱分钱,还得专门跑到这菩萨庙里立契?”
毛文龙道:“妈祖原本是个福建渔村女子,少时得高人指点,精通玄微秘法,能预知风雨雷电、吉凶福祸。”
辽东兵撇嘴道:“那不就是个跳大神的,和女真人的萨满一样。”
毛文龙作势虎下脸子,叱道:“呸,浑话,怎可把娘娘和建奴的巫婆子比。妈祖娘娘还在凡间时,救过不少落海的乡亲,最后也是为救人而死。积了大造化,上仙界做天妃,还保佑着海上往来的万民。你个臭小子,快给妈祖娘娘磕头,求娘娘不计较你个龅牙豁嘴乱说话。”
辽东兵忙吐吐舌头,跪下冲着庙堂上的塑像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
另一个兵卒讨好地道:“守备大人这么一说,俺就明白了,那颜当家是福建人,信妈祖,所以他占个山头,就立个妈祖庙。那……咱就放心了,颜当家在妈祖庙里许的诺,不会反悔。”
毛文龙点点头,又从怀中掏出银票,左瞧右瞧,对着围住他的辽东兵们笑道:“他娘的,老子这回南下,咋运气这么好,短短几天,五百两黄金到手,咱能买,能买……”
有算账快的手下,赶紧应声道:“就是五千多两白银,在辽东,能买七千石杂粮。或者咱买三千石粮食,剩下的,问蒙古人买三十匹好马,五十头骡子。咱堡里发财啦!守备大人祖籍杭州,这江南果真是大人的福地。”
先前给妈祖磕头的辽东兵站起来,涎皮溜眼地继续凑趣:“守备,那姓郑的小娘们,可比妈祖得劲儿,这大一笔钱,说给咱就给咱。”
“是啊,她倒不记仇,老子是个粗人,一路对她也没怎么哄着,”毛文龙嘀咕着,又往那辽东兵脑瓜子上拍了一掌:“别小娘们小娘们的,人家可是个财神爷,以后都改口喊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