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古尔泰一听“神鸦膏”,便目露神往之色。
穆枣花与他说过,罂粟壳熬的神鸦汤,最多只是清火止泻的效力了得,而南洋番邦卖到倭国去的一种“阿漂母膏”,才真是比烟草更令人身心舒泰的好东西。
万历后期,明国已经有烟叶通过开原、抚顺等关口,由商旅传到建州女真,十分昂贵,只有努尔哈赤和莽古尔泰等几个大旗主能抽得起。
已经渐渐有了烟瘾的莽古尔泰,听说烟草之上还有仙膏,难免好奇心痒。再听穆枣花给它起名神鸦膏,更是觉得吉祥又有趣。
“三贝勒,我从恶妇身边逃脱后,在蒙古跑了小一年买卖,都没看到神鸦膏。但当初姓郑的明明显摆过,商社靠神鸦膏赚了不少钱,她自己也抽。我敢肯定,是她在台湾那个姓颜的姘头,从南洋弄来给她的。姓颜的就算被明国招安做大官了,私下仍有船队跑倭国做买卖。姓颜的和姓郑的一样,都是钻在钱眼里的人,所以,倭国应也有姓颜的贩过去的神鸦膏。”
穆枣花说这些的时候,并未表现出眉飞色舞的兴奋,表情仍是清冷的。
莽古尔泰觉得,眼前这个汉女,越来越像那个死去的叶赫部女萨满。
也正因此,在父亲努尔哈赤点头之前,莽古尔泰始终不敢在肉体上征服穆枣花。
万一她有了身子,或者被阴险恶毒的四贝勒皇太极再次告到大汗跟前,最恨权威被挑战的大汗,必会如数年前对待叶赫部的女萨满那样,在汗王井边,举行杀戮仪式,砍下穆枣花的脑袋。
穆枣花忽然将目光,从朔风卷流云的天空拉了回来,投向莽古尔泰。
汉女的声音,难得有了一丝春莺婉转之意:“三贝勒,我们的路,会越走越宽的。我们造出大炮,助大汗去打下沈阳,我们弄来神鸦膏,献给大汗,让他身子骨舒泰。我与你,一寸一寸地使劲儿,大汗不但会同意你娶我做侧福晋,还会把他的两黄旗,分给你。”
莽古尔泰是真的心动了。
“你让我想一想,为了消除大汗的疑心,是不是让德格类与你一道往鸭绿江去,”莽古尔泰拉起穆枣花的手,“等到了能迎你进门的那天,你不会是侧福晋,你会像阿玛的孟古哲哲一样,是我的大妃。”
半个时辰后,穆枣花来到汗王井边,叫上郑重其事埋好罂粟壳药渣的女仆吉兰泰。
她塞给吉兰泰一套漂亮的三耳钳首饰:“咱们熬的神鸦汤,大汗一喝就肠子不疼了,三贝勒直夸咱们。我就问他讨了这件首饰来,你戴上。”
吉兰泰作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毫不犹豫地跪下谢赏。
穆枣花赶紧拉她起来,手势轻柔地给她戴上耳环。
“真好看,”穆枣花打量着,就像替代了母职的长姐打量着妹妹,“吉兰泰,佟喜玉说建部的女人都刁蛮凶狠,幸亏当初我没信,没有要她送来的汉女包衣。你是建部勇士的女儿,将来陪我进三贝勒的府中,我也更有底气些。”
说者有意,听者更有心。
吉兰泰咬了咬后牙槽。
她清楚努尔哈赤要她监视穆枣花的使命,但她更讨厌赫图阿拉的另一个汉人女贵族——佟喜玉。
吉兰泰的父亲和丈夫,都说起过,那年攻打叶赫部的主意,是佟家出给大汗的。
佟家甚至还献出了世代经商积累下的财宝,供大汗赏赐建部将士们。
建部征服了叶赫部,佟家从大汗那里得到了更大的宠信,被抬了旗,但吉兰泰的亲人,却死在了战场。
在吉兰泰心里,是佟家,令她成了没有父亲的女儿、没有丈夫的寡妇,倒霉到差点儿被送去陪一个又老又脏的光棍睡觉。而同样是女子,佟喜玉却沐浴在父兄家的荣耀光环里,过
得滋润无比。
吉兰泰的瞳孔忽然一缩,倒不是因为掩饰不住恨意了,而是蓦地看到,穆枣花的身后,偏偏就是那个佟喜玉走了过来。
吉兰泰依着规矩,退后跪下。
她听到头顶上,传来佟喜玉造作的声音:“枣花姑娘真勤快,三天两头往三贝勒这里跑。”
穆枣花道:“没错,跑得勤快了,大炮就造出来了,我就可以上三贝勒的屋里去了。佟姐姐定是想说这个。”
穆枣花豪不掩饰自己讥讽的腔调。
她到了赫图阿拉后,每次见到佟喜玉,想到就是她与哥哥、侄儿潜入松江,最后射杀了吴公子,恨不得扑上去咬断她的喉咙。
对皇太极手下这门佟氏爪牙,她实在无法像面对莽古尔泰时那样时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好在郑夫人为她讲过佟喜玉这个女人的嚣张特点,穆枣花于是干脆表现出警惕甚至好斗,女真人从上到下都以为,新来的汉女既然是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喜欢的人,自会被正白旗旗主皇太极的亲信刁难与排挤,所以穆枣花公开地与佟喜玉不对付,倒也不稀奇。
此际,穆枣花盯着佟喜玉那张应该被摁进地狱油锅里的脸,又补了一句:“上回我来看工匠们造炮,也遇到佟姐姐了,佟姐姐若想帮着佟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