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时一样, 崔恒抱着她一路回到监察司。
他隐匿得极好,将她放回床上躺下时,监察司都没发现有人进出过。
紧绷了许久, 将家人彻底送走, 洛婉清终于放松下来。
虽然没有如预期那样,由她自己一个人送家里人最后一程,被迫带上了崔恒, 但她只让家里人随水而下, 她自己也不知道家里人去向,还叮嘱他们定居后改名, 日后,若他们不主动找她, 她大约也找不到他们, 除非崔恒有心从现在开始监视, 不然,崔恒日后也很难找到他们。
人力有尽,做到这里, 她也做不了更多了。
到宁愿去相信,崔恒此时此刻, 不至于做出派人追踪监视她家人之事。
洛婉清没有心力再多想其他,她同崔恒喝了粥, 又喝了药,随后崔恒坐在床边, 温和道:“你好好休息,等到下午陛下或许会召见你。还有什么其他需要我做的吗?”
洛婉清抿抿唇,其实她想求他不要将今日之事透露出去,但她又觉自己已经麻烦他太多。
崔恒见她不语, 便知她的心思,思考着道:“今日之事我不会说,今日你见之人我也不会管,你放心。”
“你不问问我是谁吗?”
洛婉清忍不住抓紧了被子,崔恒看得她动作,迟疑道:“若你不说会舒服些,那我便不问。”
“我不是张九然。”
洛婉清强调,崔恒抬眸:“我知道。”
洛婉清一愣,疑惑出声:“你怎么知道?”
“昨夜司主说过了。”
崔恒转眼看向窗外,一院春光正好,他轻声道:“你把母蛊给他,他便知了。秦珏院子里的那个女子,是张九然吧?”
没想到谢恒竟然如此敏锐,洛婉清心上发紧,她没有出声,崔恒见她紧张,便笑了起来,安慰道:“你不必紧张,公子不会对她做什么。”
“公子不喜她。”洛婉清摇头。
崔恒想了想,耐心解释:“公子不喜她,是因为她骗了秦珏,虽然秦珏与公子算不上熟识,但毕竟是他师弟,秦珏生性良善,张九然以情骗他,手段实属过分了些。”
“我知道……”
洛婉清口中发苦。
她如何不知道呢?
但这天下谁都可以责怪张九然,受张九然恩惠的她却决计不能。
“但如今秦珏既然不计较,还愿意帮着她,那想必是有公子不知道的事情。”
崔恒看她一眼,想到她和张九然之间可能发生过的事,声音不由得放轻几分道:“他未曾接触过张九然,贸然下定论,是他的不是。”
“公子无错。” 洛婉清摇头,“他身系监察司,当是如此。”
“你不怪他?”
崔恒问得认真,洛婉清笑起来,轻声道:“他对我仁至义尽,是我一再骗他,有何可怪?”
“他昨夜差点害死你。”
崔恒强调。
洛婉清眼露不解:“杀我的是李归玉,与公子何干?”
崔恒一愣,洛婉清轻笑:“这是我与李归玉之间的事,本就不该将公子一个外人牵扯入局,他做好他的谋算,又为何要救我?”
崔恒说不出话,他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话,他心上竟有些难受。
他分不清这到底是对她一人独行的怜悯,还是其他。
只觉“外人”二字分外扎眼。
想起昨夜洛婉清与李归玉的对峙,他们两人哪怕是仇人,但是眼中都只有对方,再无其他。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与他没有半分干系。
明明是个事实,却有一种陌生的介怀,让沉默下去,不愿多言。
偏生又有那么几分不甘心,不由得道:“若是我呢?”
洛婉清疑惑转头,崔恒平静看着她:“若昨夜若是我在,你还觉得我是坏人,不在乎吗?”
“你毕竟听命于公子……”
“若我是公子呢?” 崔恒打断她,洛婉清动作一僵。
片刻后,她似是逃避出声:“但你不是。”
崔恒质问的言语瞬间止住,他看出洛婉清有些不安的姿态,明显察觉到,她不希望他是谢恒。
崔恒不由得有些不解,苦笑起来:“你好似很怕公子?”
洛婉清没说话,只是不知想起什么,面色微白。
崔恒一瞬想起谢恒做过的事情。
他剥过的人皮还挂在刑讯室用以威慑;
他在不知她身份时就让她换脸用于交换白离;
他怀疑她是张九然是用刑讯逼她,震慑她,羞辱她;
他将她看做棋子,用她命去谋划一局……
她为何不怕这样一个人?
天下人都怕他,他怎么能奢求她不怕?
他很想解释什么,但是话到唇边,桌面上写着《大夏律》的书卷一瞬又闯入他的脑海。
有何需要解释,又为何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