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清由崔恒一路揽着出来, 等出了地牢,她终于出声:“我会走的。”
崔恒转头一笑,温和道:“我怕你走不出来。”
洛婉清闻言苦笑, 她听出崔恒意有所指。
想到今夜表现,她迟疑片刻, 终于还是询问:“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崔恒一顿。
李归玉不知道监察司给她的信息, 崔恒却清楚。
李归玉见她爹这件事监察司并不知道,她给出了多的信息, 崔恒不可能不知道。
加上今夜她失态, 以及之前种种,崔恒若是猜不出来她是谁, 倒有些刻意了。
其他人不知道,可崔恒却是一路看着她成长的。
谢恒不知道的底细他知道, 谢恒知道的他也知道。他比谁都了解她。
崔恒犹豫了一下,似是不知怎么答话, 好久后,才缓声道:“你不说, 我不多想。”
洛婉清笑笑, 便知他是默认了。
她转过身, 领着他往前走。
她一面走, 一面道:“今夜来时,我本做了很多幻想。我以为我能知道很多东西,可我没用, 辜负了公子。”
崔恒转眸看她, 洛婉清眼里带了几分茫然:“我以为刑罚不说让他崩溃,但至少要伤害他。我以为问他重要的人,他至少会有所溃败, 可是没有。我好像做一切都没有意义,”洛婉清声音忍不住有了几分喑哑,“他没有在意的人,没有在意的事,连命都不在乎,我就算把他杀了又怎么样呢?杀一个这样的人,”洛婉清捏起拳头,“我感觉不到任何快意。”
杀今夜的李归玉,她不会觉得她的人生有任何偿还。
“你为何要杀他呢?”崔恒突然出声。
“我与他有仇。”洛婉清垂眸,“深仇大恨。”
“我的意思是,”崔恒强调,“你是要报仇,还是杀他?”
洛婉清一愣,她突然明白什么。
崔恒瞧着她,认真道:“若你是要报仇,那你想要做的,是让他痛你所痛,伤你所伤,经历过你所经历的痛楚,然后知道自己错了。你想要的是他痛苦万分,悔过自己做过的事,到九泉之下,向你父亲磕头道歉。杀他,只是手段而已,与报仇不一样。”
杀他只是手段。
她以为可以用结束他的生命让他痛苦,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
他不畏惧刑罚,更不怕死亡。
他说,一死而已,也是解脱。
所以她茫然无措,哪怕他为鱼肉,她都无从下刀。
“蛇打七寸,你若要报仇,那他七寸在何处?李归玉不是常人,”崔恒看着她,认真道,“你了解他吗?”
她了解他吗?
不了解。
虽说相处五年,但是他提防戒备,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何谈了解?
“不了解,他却了解你,那你与他对峙,自然占不了便宜。”崔恒宽慰,“而且,谁又说你没审出东西呢?你审出了许多了。”
“嗯?”
洛婉清一愣,崔恒抬手敲敲脑袋:“好好想,用柳惜娘的脑袋。”
崔恒说着,又揽过洛婉清,将她打横抱起,笑道:“走吧,我送你上山,让我们柳司使好好休息。”
说着,他足尖一点,护着洛婉清便上了后山。
洛婉清被他拥着,脑海里全是崔恒的话。
用柳惜娘的脑袋,不是洛婉清。
抛开洛婉清和李归玉的过往,如果站在一个外人的角度看,今夜李归玉给出了什么信息?
他在意江枫晚,但江枫晚死了。
洛家的案子没有经过他的手,或许是郑氏一人所为——至少,查起来只会有郑氏。
不然李归玉不可能说得这么斩钉截铁的没有关系,以他的性子,不会有这么没有余地的回答。
还有……李归玉……是发自内心觉得,洛曲舒该死。
意识到这一点,洛婉清身子轻颤了一下。
崔恒低头看她,轻声询问:“冷?”
“不。”
有了这个想法,洛婉清慌忙低头,她下意识想回避这个想法,但又清楚意识到,越回避,她越不可能真正理解李归玉。
如崔恒所说,如果她不能真正认识李归玉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就不可能真正意义上报仇。
他害死她的父亲,害她全家,他背叛她的感情,她一生极致之痛都由他给予,为此刀琢斧凿都变得那么轻微,他如果只是这么死了,怎能抵消她所受之痛万一?
她逼着自己去想李归玉对洛曲舒的态度。
他恨他,觉得洛曲舒罪有应得,那他们必定发生过什么,他爹和李归玉有什么机会相识?
洛婉清一回想,便意识到,她爹是崔氏家臣。
当年李归玉去边境时,他爹也跟随崔氏去了边境。
只是在崔氏叛国之前,他提前回来,匆匆就要离开,然而在举家搬迁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