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厚厚的茧,这些年,所有时间走过的痕迹都留在了她的脚上,再加上孕期的肿胀,她觉得自己的脚丑得见不了人,更别说被唐文良这样捧着小心翼翼对待了。她故作自然地告诉唐文良,她不需要别人伺候,这些事情她自己能做好
唐文良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她,问她:“如果以后我卧病在床了,你会这样照顾我吗?
黎开垂下眼,“当然。
唐文良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模样总是很舒服很好看,他低着头轻柔细致地帮黎开按脚,“这样按完会不会舒服一点?他似乎并不觉得给黎开洗脚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书上说这样按摩对孕妇有好处。如果我哪里按得力道不对,你就告诉我。
黎开不再说话了
她感觉牙齿很酸,整个牙床都在发酸,她不动声色地别开头,不想要眼泪落下来
明明当初穿着破破烂烂的鞋子,从家里连夜跑出去、一路逃亡,跑得脚上起了血泡她都没哭,为什么现在被唐文良用指腹触碰那些痕迹的时候,会克制不住地想哭呢黎开不知道
她看书上说孕妇的情绪会更加敏感脆弱一点,大概是这个原因吧,
睡前唐文良照例对他们的宝宝胎教,他也不是每天都念书,有时候是简单和宝宝说话。
今天晚上,他摸着她的肚子,柔声道:“宝宝,晚上好,今天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有没有乖乖的呀?他絮絮叨叨和宝宝说了许多,说他今天工作上的事情,说妈妈脚肿了很辛苦,最后他说“我爱你”。怀里的孩子动了一下,
这个胎动的小反应让唐文良和黎开都惊喜地对上了视线。
黎开抱着肚子,低着头,那面对唐文良的爱意时像是粘住了的嘴巴,这一刻却突然张开了,她抚摸着腹部,轻声道:“宝宝,妈妈爱你。她不擅长将爱说出口,哪怕是在心里说一遍对她来说都很难
但她可以毫无顾虑地对她的孩子说爱你。
宝宝,妈妈爱你
不管你是男孩还是女孩,不管你聪明还是愚钝,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小孩,我都会爱你。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过去,她在七个月的时候请了假,不再去厂里,但她在家也没闲着,而是亲手给宝宝做婴儿床。那是她照着外国电影里的婴儿床做出来的,虽然是木头做的,但木轮子也能推着走动。
她把自己做的小衣服和小被子都放在婴儿床里,想象着她的孩子躺在婴儿床里的模样。
想着想着,她就不会不自觉脸上露出笑容。
窗外的树木从蓬勃的绿意变得金黄,在她独自在家的这天早上,一股热流忽然从她的大腿上滑落。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地有一股热流往外涌,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保持平静走向电话机她镇定地拨通了唐文良单位的号码。用手经经摸差自己的腹部。对电话机那端的唐文良说:“我好像要生了。电话那端是一阵兵荒马乱
这个孩子比预计来得要早,她被推进手术台的时候,唐文良的脸色煞白成了一片,反而是黎开前所未有的冷静。她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不断在心中念着着“宝美不要怕”
“不要怕宝宝妈妈就在这里
她念着不怕,手却忍不住发抖,说不清是痛还是惧
明亮的灯光、消毒水的味道、陌生的仪器环绕着她,一个个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模糊了面容,手术耳边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什么“调整呼吸”、什么“坚持住”....她不断深呼吸,努力让气息稳定,配合着身体更好地发力
在这一点上,黎开做得很好
常年被打的人在控制呼吸的时候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哪怕身体痛到了极致,黎开的呼吸都能格外平稳,因为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都可能刺激到她的母亲,
有时候她呼吸也是错的,
“不行!她羊水不足..”周围人的音量突然拔育
一直维持着分娩阵痛呼吸法的黎开愣了一下,所有的思绪好像都在这一刻脑子里炸开,她的呼吸也乱了。”快点剖!
“羊水过少可能导致胎儿高内缺氧或奎息....
”很不幸,你的孩子流掉了。
“怎么还没死?
所有嘈杂的声音,最后仿佛只叠成了一句话:
“怎么还没死?
刚生产完的女人躺在简陋的床上,满头是汗,脸色苍白,她疲急冷漠地看着在地上大哭不已的婴儿,冷不丁问道:“怎么还没死?"黎开的喉咙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掐住了,每根手指都在一点一点收紧,掐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点哭声都无法溢出,甚至连呼吸都停住了“怎么还没死?”
”怎么打也打不死。
“不给你饭吃也饿不死。
”生病了也烧不死。
“连把你丢在山里你还能找回来。
“黎开,你怎么还活着?
黎开感觉到有一股力气缓缓从她的身体里抽走了,一点一点,从她会逃跑的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