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为耻辱。</br> 若非寡妇认得几个字,能为村中孩童开蒙,寡妇和两个孩子早已没容身之地。</br> 之后发生的事情,沈棠也知道了。</br> 寡妇儿子被张家管事刁某诬赖偷鸡,寡妇平静,或者说压抑多年的情绪彻底爆发,神智不清的她亲手剖开儿子的肚子。之后被笞刑,判舂米女奴,没俩月选择自戕。</br> 沈棠安静倾听乞儿说的这段血泪故事,心下震荡,但她有一事不解——乞儿对她阿翁阿婆的恨意,似乎还超过了仇人一家。</br> 寡妇被判舂米之后,乞儿作为唯一一缕血脉,待遇不说怎么好,也不至于太差吧?</br> 但看乞儿模样,她过得不好。</br> “略卖阿娘的人贩夫妇……正是我那两位阿……阿翁,阿婆……”乞儿略有些艰难地喊出那两个称呼,眼底仍旧涌动着恨意。</br> 原来,寡妇在第一家三年无所出,怎么打骂都不肯服软,彻底惹恼了那家父兄三人。他们找上卖给他们“货物”人犯,嚷嚷着要退货,不退货就报官将他们抓了。</br> 一番胡搅蛮缠,只得答应。</br> 正好家中的痴傻儿子还没媳妇,寡妇被折磨三年竟然还保留六七分姿色,可见天生底子有多好,半推半就给“换货”。那家父兄三人乐滋滋带着能生崽的新媳妇回去了。</br> 寡妇对抓自己的人贩印象极其模糊,也是那一次刁某惹事,寡妇被逼入绝境才突然想起来“公婆”的真实身份和嘴脸。种种因素叠加,寡妇才干出了生剖儿腹的举动。</br> 她想给世人证明的,何止是“儿子不曾偷吃斗鸡”的清白,还有她自己的清白。</br> 乞儿低垂着头,声音带着几分飘忽和模糊:“阿娘其实还想杀小民的……”</br> 只是她躲起来了。</br> 阿娘也发现她躲起来了。</br> 乞儿永远忘不了阿娘发现她时的眼神,面目狞恶且扭曲可怖,每次午夜梦回看了都要虚汗惊醒。她懂得不多,只是努力捂着嘴,让自己尽可能不要哭出声音被杀。</br> 或许是她的请求真的打动了阿娘,也或许是阿娘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阿娘提着刀漠然转身,眼底是无尽的复杂。</br> 之后阿娘被笞刑打入舂槁舂米服刑,乞儿曾偷偷去看过她。距离上一次见面仅仅隔了几天而已,印象中总会仔细保养那一头乌发、眉眼含笑的阿娘成了枯槁老妪。</br> 头发花白,身形佝偻,双手肿胀。</br> 以前的阿娘活得精致体面,让人看不出实际年龄,倘若做未婚装扮,估计也有人信。此时的阿娘却老得让人认不出,母女俩神情同样木然地互相看着彼此,良久良久。</br> 寡妇将自己的经历尽数告诉女儿。</br> 这个女儿年幼却聪慧懂事。</br> 看到她的眼睛,就想到了自己。</br> 【本想杀了你……】</br> 乞儿听了身躯一颤。</br> 那日的恐怖情形涌上心头。</br> 阿娘用嘶哑苍老的声音说道:【……但想想又放下了,不是我不忍,我只是想看着你,怎么在这个世道挣扎下来。我这半辈子受的苦,总该有人偿还,对吧?】</br> 这个女儿是她生的不错。</br> 但也是这肮脏一家子的种。</br> 她做不到完全的爱。</br> 也做不到完全的恨。</br> 她亲手杀了好几个孩子,眼前的女儿是唯一的幸存者,也是她曾经倾注过无数心血的。乞儿在她眼中看到了恨,但也有爱和不舍。一时间,竟觉得狼狈和羞耻。</br>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生母。</br> 她无法对自己产生杀意的生母产生恨意。她想道歉,但没用。最该道歉的贼人——一个仗着张氏作威作福,剩下的还顶着“阿翁阿婆”的名头——乞儿成了最尴尬的存在。</br> 母女俩面对面枯坐许久。</br> 直到见面时间到了,阿娘缓慢起身,努力板正身板,微扬下巴,漠然无情。</br> 【忘了今天的事,只当我这罪妇什么都没说过。即便有说,也是在说胡话。】</br> 这一面结束,再次见面就是寡妇被送回来的尸体——尸斑遍布,尸臭浓郁。</br> 比上一次见面更加苍老。</br> 乞儿亲眼看着她被简单裹了裹,随便下葬荒郊,无一人来送葬悼唁——包括阿娘这些年教授启蒙的孩童,听信大人的闲言碎语,认为这女人肮脏下流狠毒,连他们的父母也咬牙切齿,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br> 那对所谓的“阿翁阿婆”忍痛从棺材本中拿出一小笔钱,买了一个一看就机灵的男娃,改了姓氏,写上族谱,成了他们的宝贝大孙子,然后掏心掏肺地养着他。</br> 总是嘴里念叨“俺老朱家有后”了。</br> 至于真正跟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乞儿则被弃之不顾,一开始还有耐心给她一口饭,没俩月就筹划着将她卖给某村老鳏夫当媳妇,卖掉的钱给大孙子以后上学启蒙用。</br> 乞儿比她母亲幸运一些。</br> 她有警惕戒备,半路逃掉了。</br> 为了谋生,她一路流浪到浮姑城。</br> 浮姑城虽然很穷,但毕竟是一座“城”,治安可比外头好太多,乞儿一边乞讨谋生,一边隔三岔五盯着张氏的动静。随着外界局势恶劣,浮姑城的日子也越来越困难。</br> 乞儿都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