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定不是没想过跟自己亲爹久别重逢的画面,但绝对不是眼前这样的场景。他瞳孔震惊,反观亲爹——眼底似有三分疑惑、三分迷茫、三分陌生以及一分的思索探究……</br> 下一瞬,抬手给沈棠加了个言灵。</br> 作为目标,他险些被一剑劈下城墙。</br> 抬眸,撞上沈棠似笑非笑的眸。</br> 仿佛在说——</br> 君子报仇,几时辰不晚。</br> 荀定:“……”</br> 他承认自己离家出走很多年,随着时间推移、身体成长、修为进步,五官相貌跟当年少年青涩有不少出入,但也不至于形象大变到自个儿亲爹一眼认不出来吧???</br> 其实,这也不怪荀贞没一眼认出。</br> 他印象中的儿子,是个长相斯文俊秀的少年,大部分时间乖顺听话,偶尔闹小性子,装扮走的是乖顺宝宝风格。用主公的话来说,他儿子就是森林深处惊鸿一瞥的鹿,单纯、干净、懵懂、天真,不沾染世俗污秽,带着几分宛若初生孩童一般的洁白。</br> 反观如今的荀定?</br> 没被错认土匪,那都得感谢父母基因遗传稳定。皮囊还是那副皮囊,斯文俊秀也确实斯文俊秀,但半身披着大虫兽皮、脸上留着浅浅一层青皮胡,再配上自身气质就给人一种莫名违和感,好似山里蹲的土匪穿文士儒衫,粗犷壮汉踮着脚尖翩翩起舞……</br> 因此,荀贞第一眼只觉得青年生得面善,并没有将他跟自家抛弃空巢老爹的好大儿对上。再看一眼,眼熟;再看第三眼……荀定已经挨了自家主公一击,被逼至墙垛。</br> 再补上一剑,那件大虫兽皮被削去大半,露出掩盖的武铠以及腰间的武胆虎符。</br> 荀贞:“……”</br> 青年武者=离家出走的儿子?</br> 脑中浮现这个等式的同一瞬间,沈棠已经杀出一条血路,剑势如虹,剑法轻灵,直指荀定。他看到自家儿子笑得邪气,还张口挑衅:“你竟然敢上来,真有胆子!只是——倘若在这喊破你身份,想来就算是你,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全身而退吧?”</br> 一方势力首领往敌人堆里钻,倘若没有绝对的底气,那妥妥就是给敌人送温暖。</br> 沈棠自信一笑,露出白牙。</br> “你可以试试。”</br> 众所周知,武胆等级越高的武胆武者,武斗时波及范围大,杀伤力越强。</br> 两军混战,双方武将一旦碰面,便会默契移到相对人少空旷的地方,互相牵制。沈棠带荀贞过来,本意也不是杀多少敌人,横竖这场攻城战的胜利天平已经向她倾斜,更多还是想看看荀定的热闹,让他感受一下来自老父亲久违的“父爱如山体滑坡”。</br> 只是热闹还未看成,她耳尖听到混乱嘈杂声音中的“主公”二字。她果断长剑脱手,笔直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是这一剑去的匆忙,加之秋丞帐下也不全是废物点心,并未造成任何伤亡。荀定这边慢了一拍,才知她的目标竟然是秋丞,急忙补救。</br> 正如秋丞没有见过沈棠,沈棠也不知这厮长得什么模样,今日开战也没想到秋丞就在城上观战,还以为这厮带着主力躲在别处,干看着、急跳脚,想想就有些解气。</br> 其实秋丞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尽可能稳定军心、鼓舞士气,但架不住斗将两场输得凄惨,城防又处处漏洞,直接导致阵线崩溃,还让愈来愈多敌人成功登城……</br> 虽不至于立马就领地沦陷,但此处确实不安全。眼看着大势已去,秋丞只能在众人保护下撤离。偏生这个时候横生枝节,一柄长剑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笔直射来。</br> 长剑穿透三道文气屏障堪堪停下。</br> 看着直冲自己脑门方向的剑尖,秋丞眼皮猛颤,同时还有无尽怒火在熊熊燃烧。虽说这一剑远不到能威胁他性命的程度,但这样的经历与他而言就是某种不祥预兆。</br> “主公,快走。”</br> 苗淑美眸轻垂,再次开口催促。有武胆武者和文心文士护送,加之秋丞本身能力,平安脱身并无难度,更何况还有荀定出手拦截,帮忙争取更多的撤离时间。</br> 秋丞头也不回,留下一地狼藉。</br> 至于用钱雇佣来的荀定会如何,城墙上愈来愈少的守兵会如何,甚至是失去城墙防线保护的临山县庶民会如何……这些东西,通通不能与他的身家性命相提并论。</br> 下了城墙,仍能看到不断有守兵往城楼增援,而内城巷道已有大量敌兵身影,他们通过攻破瓮城城洞,由此处入城,战线推进凶猛,反观己方守兵则是一盘散沙……</br> 各色武气光芒在城内外亮起。</br> 光彩交错,绚丽夺目。</br> 殊不知美丽只是它们用于伪装的外表,杀戮、暴力、血腥和掠夺才是真正内核。</br> 沈棠沉下眉眼:“荀定,别拦我!”</br> “不行,收人钱财,与人消灾。”</br> 荀定还是很有契卷精神的。</br> 契卷写了什么就做什么。</br> 当然——</br> 有没有能力做到又是另一回事。</br> 沈棠手指一勾,那剑飞回她手心,眸光森冷道:“那得看你有无这个能力!”</br> “我自然……”</br> 话音未落,剑已刺来。</br> 不过,不是沈棠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