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说完, 缩了缩脖子,等着万岁爷发火。
然而康熙并没有。他沉默片刻,似是没料到胤禔竟敢对他下手, 过了好一会儿, 才古井无波道:“符咒呢?拿来朕瞧瞧。”
梁九功去外间召了周锐进来, 双手奉上。
黄符纸还是新的, 字的颜色比朱砂还要鲜红, 上头写到一半的生辰八字果然与帝王的吻合。康熙冷冷盯着那上头的字迹。若说先前两张还是鬼画符,看不出何人所写, 这张符纸上可就一眼能瞧出是大阿哥的字了。
他将那符纸凑近灯台,迅速燃烧成了灰烬。
“此物……在大贝勒府中何处寻到?”
周锐答:“奴才去时, 贝勒正睡着,寝室内的案几上就摆着这符纸, 另外,还有一墨蝶的……人血, 怕是贝勒自己的。”
康熙冷笑:“他竟心急至此,要用自个儿的血来魇镇帝王。”
养心殿内静了片刻,康熙便有了主意。他吩咐道:“朕去上朝, 周锐,你加派人手去拆了索尔和的老宅, 再亲自走一趟大贝勒府,将胤禔这个谋逆之徒给朕压入宫中。”
“梁九功,你去延禧宫叫惠妃过来,等候问话。”
帝王阴沉着脸负手离去,一切等他下朝归来, 便都有了分晓。
……
一个多时辰后, 胤禔被采捕衙门和禁军的人押送入宫。直到迈进养心门, 他都觉着是奴才们构陷了他,等面见皇父,陈情之后,定能还他清白。
他穿过抱厦,迈入养心殿明间时,康熙已经坐在宝座上,面前则跪着惠妃。
胤禔自小就见过无数次额娘惹怒汗阿玛的场面,已然习惯了。说实话,他的额娘没有宜妃的绝色美貌,也不如荣妃会说话处事,更比不上皇后那般的出身和头脑,她唯一仰仗的,不过就是他这个皇长子。
胤禔颇为厌烦地看了惠妃一眼,跪地恭敬向康熙行礼请安。
康熙没叫起,看着他问:“大阿哥,朕好端端坐在这里,你心里一定很失望吧?”
胤禔一头雾水,勉强扯出一张笑脸:“皇父这话儿臣有些听不明白。如果是为了先前的事,儿臣可以对天发誓,从未与董鄂费扬古通过书信,还请皇父明察!”
康熙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你敢说从未想过拉拢费扬古,娶了他家的女儿,执掌西北军权吗?”
胤禔惊出一身冷汗,吓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康熙将这份沉默当成全盘默认。
嗤笑着继续道:“拉拢重臣,图谋军权已是大逆不道,朕只降了你的郡王爵位,便是念在还有一份父子之情从宽处置。可你呢!你竟趁机想要施用厌胜之术,谋取朕的性命,可谓蛇口蜂针,十恶不赦!”
胤禔被这一连串的罪名打懵,怔了小半晌,才不顾体面地膝行至康熙面前。
“汗阿玛,儿子从不敢有此等谋逆之心啊!若是为了采捕衙门带走的那道符纸,汗阿玛可真是错怪了。儿子只是听说皇额娘病重,二弟更是生死边缘上,便想着用自个儿的血为汗阿玛写一道长寿符,以求您平安康泰……”
“平安康泰。”康熙冷笑着,“若非你在索尔和老宅用了厌胜之术,皇后和太子怎么会病!还有脸说平安康泰?”
左右那符纸已经被康熙烧了,他也根本不想听大阿哥做出解释。
“你德不配位,连这贝勒爵位朕也要一并夺去……”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将惠妃母子俩都劈得怔在原地。
大阿哥不知想到了什么,哭得真情实感,又往康熙身边膝行着,抱住了他的大腿道:“阿玛,阿玛怎么能这般对待儿子。从小阿玛就教育,保清的意思是戍卫大清,阿玛如今已经不需要儿子了吗?”
康熙却压根儿不吃他这一套,抬腿将人蹬开,翻倒在地上。
“是你,先不念父子兄弟之情,休怪朕无情。”
儿子被踹翻了,惠妃从一头雾水中拔出神来,惊叫着扑上去,将胤禔牢牢护在怀中,像个不顾一切要与鹰狼拼命的老母鸡。
“臣妾听明白了,皇上是疑心臣妾母子害了皇后娘娘与太子爷。可臣妾敢用性命担保,保清这孩子从来没想过谋害他们!结识……结识朝臣,也只是因为他是皇长子,一心想要替皇上分忧,这才显得有些急功近利,本质却是好的呀。”
康熙只问一句话:“索尔和宅子里的魇镇符咒,你作何解释?”
惠妃脸色苍白,便是再蠢也明白自己和儿子中计了。
她还奇怪前几日儿子进宫,说得了高人指点,要给他汗阿玛献上最好的生辰贺礼呢。如今可好,“高人”飘然离去不见踪迹,只留下这个解不开的死局给他们母子。
惠妃抹了眼泪,最后看一眼胤禔,放开他冲着康熙深深叩首。
“臣妾自知无才无德,小肚鸡肠,一向被皇上批评说养育不好大阿哥。三十二年之初,臣妾因为皇上屡次罚没大阿哥,还曾亲手缝制了一个娃娃,里头塞着皇后娘娘赏赐过的小物件,当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