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几乎一瞬间就明白过来, 到底是谁动的手脚。
他怒目望向九阿哥。没成想,却看到老九与老十四彼此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是了,老九虽然掌控运输关外人参的所有渠道, 海东青却是他的人手快马带回来的。昨日他去瞧, 都还活蹦乱跳的,也只能是身边可信的人趁机作乱。
老十四为何也要背叛他?
八贝勒一时想不到自个儿的疏漏,白着脸跪在地上,想要解释分辨几句。
只可惜,康熙已经不是那个浑全健壮、意气风发的帝王了。
盛怒之下,他将金龙大宴桌上的一盅热汤扬手砸在八贝勒身上。竖起食指,冷声道:“你生母出身卑贱, 是朕对你一视同仁, 多加重用,却不想养出个狼子野心之辈。今日你既然不顾父子君臣之情如此歹毒, 那朕也不再宽厚相待。”
“梁九功,传朕旨意,八贝勒胤禩办事不利, 不敬君父, 革除内务府总管大臣一职位,降为贝子, 回府闭门思过!”
胤禩张了张口, 终究什么也没说,俯身叩首,缓缓起身退出乾清宫。
他心里很清楚, 汗阿玛只定了他“办事不利, 不敬君父”的罪名, 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他得先退一步, 伺机翻身才是。
……
胤禩根本没有料到,这件事才只是个开始。
春三月,康熙生辰宴当日,他被勒令回了贝子府闭门思过,当时康熙盛怒之下,也没说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到了五月初,帝王隐隐有了消气的迹象时。
蒙古诸盟中,竟有十余部一道联名上书,为八贝子胤禩求情,并请皇上恢复胤禩的官职和爵位。
康熙三十年,自打定下盟旗制度后,内札萨克蒙古(内蒙古)便被划分为六盟,二十四部,四十九旗。
这次为胤禩求情的,竟然高达半数之多!
其中最叫康熙没想到的,居然还包括了巴林右旗。
伊哈娜可是他最为疼爱的女儿。
帝王坐在养心殿内,攥紧了蒙古递来的折子,冷笑一声:“朕竟不知,八贝子何时在眼皮子底下拉拢了胤祉和伊哈娜去!”
他忍着怒气,将这道折子留中不发,全当没有看到蒙古诸汗、王公的请求。
这般拖到了五月中旬,民间文人们又开始为胤禩发声。
倒也没有人在这时候上赶着称他为“八贤王”,不过,这些文人士子却自发写了不少称赞他的诗文篇章,传到了翰林院一众学士耳中。
大朝会上,有人将此事提起时,康熙早已能淡然处之。
帝王笑道:“五月初的时候,朕接了蒙古诸汗的请安折子,巧的是这些人也在为八贝子求情,还为他……争取官复原职,爵位如初。”
“自木兰围场建立已有十七年之久,朕每年北巡,几乎从不落下。胤禩在诸阿哥中,不是伴驾随行次数最多之人,甚至……只有寥寥四次。尔等以为,蒙古诸部为何要替他这个八贝子求情?”
乾清门前静极一片。
都是聪明人,如何会想不到这事儿可能引起的党争。
康熙也用不着他们搭台唱戏。
帝王坐在宝座上,眯眼笑着继续道:“朕已经派人查过,外蒙漠北的扎萨克图汗部,内蒙昭乌达盟的翁牛特部、喀尔喀左翼,以及乌兰察布盟、锡林郭勒盟等九部,都曾与八贝子有过来往。最早可以推到他还是八阿哥的时候。”
“未曾出阁、开府、封爵,私下与蒙古诸部往来,其居心何在?”
帝王的声音不怒自威。
底下众臣跪倒,无人敢接话。如纳兰明珠这般的老狐狸已经明晰,这一击重锤下,八贝子只怕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大阿哥死后,明珠便要次子纳兰揆叙暗中站了八阿哥。长子纳兰容若早就被帝王送去了太子身边,他们纳兰家父子齐上阵,统共站了三边,总归能中一个吧?
没想到,他跟次子竟这么快就都倒下了。
明珠这几年历事越多,越发会藏起狐狸尾巴,蛰伏下来,静观其变了。
他候了半晌,听到上位的帝王沉声道:“八贝子胤禩有谋逆之心,改圈禁府中,不得再出。”
*
胤禩在八贝子府内等候多日,终于等来了十阿哥的消息。
他将一切希望,都押在了最后一个能为他求情的弟弟身上。
谁知,来传话的人却告诉他,十阿哥当日站着进了养心门,跪地求情后,却是被御前的人抬出来的。
康熙说服不了这个倔强的儿子,只好亲自打了一顿,叫人抬回去。这样一顿皮肉之苦不算什么,却能叫老十乖乖在床上趴些日子,不再掺和进这趟浑水中。
钮祜禄阿灵阿听说此事,也不再与八贝子纠缠不清,果断选择放手。
胤禩坐在前殿的明间,闭目良久,忽然笑起来:“……好谋算,是我从前小瞧了太子。”
贴身太监立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