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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太子有额娘后 初梦

将胤禔安顿妥当之后,母子俩便去了麋鹿苑。

这一带水草丰茂,泥沼遍生,最是适合鹿群居住。皇家初时只在此豢养了千余头麋鹿,后来才添了些旁的鹿科。如今,数量最多的是麋鹿,其次是梅花鹿和豚鹿,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狍子。

赫舍里没带胤礽往草肥的鹿群处去,那里临水,瞧着就危险。便只在围栏边上,叫小家伙拿着宫人特制的鹿饼,逗一些没长大的小鹿玩。

胤礽被季明德抱着,喂食喂的不亦乐乎。

赫舍里笑着在一旁瞧了半晌,见季明德看得紧,左右又有嬷嬷跟着,这才让夏槐扶着去树下纳凉。她身子到底弱,才出来小半日就乏了。

夏槐打着扇:“秋日燥得很,易口干,主子喝杯茶吧。”

赫舍里点头,刚端起茶碗,便听到了胤礽撕心裂肺的哭腔。

季明德显然是慌了神,抱着胤礽从围栏边匆忙跑过来,将人好好放在赫舍里跟前。

胤礽已然哭成了泪人儿,像是被吓得不轻,径直扑进赫舍里怀中。赫舍里连忙搂着他顺顺毛,肃声问:“发生何事?”

季明德跪地道:“娘娘,都是奴才的错。原本阿哥跟那几只梅花小鹿玩得好好的,谁知忽然从边上窜出来一头麋鹿,长得膘肥体壮,鹿角伸出来怕是吓着阿哥爷了。”

见季明德揽罪,泪眼朦胧的胤礽才抽抽噎噎分辩:“不、不怪……明德公公,是小鹿,小鹿流了好多血……”

这话听着吓人,赫舍里蹙眉看向季明德,季明德一脸惊诧地摇了摇头。

那鹿活蹦乱跳的,没见流血啊?

赫舍里满心疑惑,想到自己能重活一世,有些怀疑鬼神之说。她试探着温声问了几句,胤礽却不愿意再开口,闷在她怀中流眼泪,脸蛋儿哭得通红通红的。

这可吓着赫舍里了。

保成打小就不爱哭,满周岁之后更是没怎么掉过金豆子。今日哭的这般伤心,叫她这个当额娘的心疼不已,也难免焦躁起来。

她只怕胤礽是病了,赶忙抱着人回营帐,再派季明德去请随行的太医。这回还多亏康熙细心,特意带了个擅长小方脉的御医出来。老爷子上了年纪,被季明德一路扯着赶来,险些没喘上气儿。

等为胤礽诊过脉,祁太医忙回禀道:“皇后娘娘,二阿哥这是受了惊吓,久哭之后风邪侵体,这才引起了发热。微臣这就为阿哥开一剂退热驱邪的药方,还请娘娘派人尽快煎了,一日两次给阿哥服下。”

“切记,退热之后的头一夜兴许会再烧起来,冰敷用药,不可马虎。”

……

一片黑暗中。

胤礽觉得身体好沉,像是四肢被绑上了大石块,拖着他一路往下坠落。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汗阿玛,梁公公,乌库玛嬷,还有几个认不得的男子,跪在地上恭敬喊他的阿玛为“皇父”。

胤礽使劲想要睁开眼睛瞧个仔细,却困得连眼皮都使不上力。

幽暗的深海中,他还在向无边下坠。

许多模糊的光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他认不清,辨不明,只觉得脑袋里头宛如进了一眼井水,一篓死鱼,呆愣到了无生气。

直到海底忽然传来一声哀婉的鲸鸣。

音波在深蓝的海水中荡开,破开胤礽眼前的雾气,一只雄壮的麋鹿顶着树杈巨角,昂首阔步向他走来。

他看到这群起源于华夏的麋鹿,被法兰西传教士偷偷运往欧罗巴洲,在异国他乡,颠沛流离地度完余生;

看到猎苑里最后一批小鹿瑟瑟发抖的想要活着,却被身穿军装的洋人不分青红皂白,扛着枪炮轰烂了南海子。

硝烟弥漫。

熊熊大火烧尽了草场,没有一只小鹿再站起身来。

……

一觉睡醒,胤礽的烧退下去了,连着身上都轻松不少。

赫舍里亲自照看了一夜,瞧见他这会儿脸色粉嘟嘟的,才舒了口气笑道:“可算是醒了。昨夜又发起热来,还时不时梦呓几句,额娘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小猢狲,往后可不能再吓额娘了。”

夏槐也忍不住搭腔:“是啊,阿哥昨儿个病的突然,娘娘担心,陪了您一整夜呢。”

胤礽立即紧张地去看赫舍里,见她眼里有了血丝,便爬起身来,凑上去亲了赫舍里的脸颊一下。

“保成都好了,额凉快去睡觉吧。”

赫舍里笑着摸摸他脑袋:“额娘不累。你如今还觉得身上发冷发热吗?可还有哪儿不舒坦?”

胤礽答:“哪儿都好,就是做了个梦。”

“可不是嘛,恐怕还是个噩梦,一直抓着额娘的手喊救命。”赫舍里温柔笑着问他,“保成还记得梦到什么了吗?”

胤礽歪着脑袋听赫舍里说完,却一点儿都想不起梦中所见,只依稀记了个“洋人扛枪炮”的画面。

于是可怜兮兮道:“额凉,保成也想要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