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在下界, 一处新挖出的灵脉上,一座崭新的宫殿拔地而起。
人、魔、鲛三族重臣都统一穿着同样花色款式的衣裳,出入于此, 行色匆匆。
人流中, 花流朱和羊浊看见彼此, 互相点头致意,然后一起向一个偏殿走去。
两人一路沉默无言。
他们之所以认识, 是因为时常一道处理公事。
幽墟一事之后,整个下界格局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魔族群龙无首, 魔尊后继无人, 羊浊在晚云灼的帮扶下, 平定了觊觎魔尊之位的几波内乱势力, 成了新一任魔尊。
鲛人一大半的兵力都被花辞镜拿去炼傀儡了, 无力自保;花流朱与族人早就筹谋多时,甚至都没靠赤云军,最终兵不血刃地夺了鲛人皇位, 成为鲛人族史上最年轻的鲛皇。
在晚云灼的倡议下, 三族结为同盟一体, 停止干戈, 签订盟约, 一起寻找、共同分配灵脉。
若遇到争执, 就交由三族首领来裁决。
但其实,花流朱和羊浊都听晚云灼的,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下界所有人心里也明白,但都没有异议。
经过幽墟这件事, 他们都看清了, 晚云灼不是那种只为自己族人谋私的人。
快走近一个偏殿时, 恰好碰见晚月吟从里面出来。
她看见花流朱和羊浊,更加不耐烦了,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到一旁去。
“我皇姐好不容易睡着了,你们三个要是没什么要事,就别找她了,让她歇一会儿。”
晚月吟语气不善,但还是刻意压低声音。
羊浊会意,忙道:“倒也不急,明日我再来也行。”
花流朱顿了顿,不为所动:“我的事,着急,今日得见。”
晚月吟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一天天的,就你们鲛人的事最多,折子递得最勤,是生怕累不着我皇姐呢。她都好几日没合眼了。”
羊浊听了,向花流朱投去谴责的目光:“一些小的纠纷,我可是能压都压了。你也多费点心,别什么事都让陛下来拿主意。”
花流朱像看傻子似的,目光淡淡从他们身上扫过去,冷冷道:“你们看不出来吗?她就是不想闲下来。”
羊浊摸了摸一头红发,疑惑道:“为什么?”
花流朱懒得理她,无视玉无凭的阻拦,自顾自迈上台阶,轻叩殿门。
只叩了一下,里面就传来一个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进。”
羊浊还是没懂。
她十分有求知欲地望着晚月吟:“什么意思啊?为什么陛下不想闲下来。”
晚月吟“啧”了一声,回答:“闲下来,就会想起那个薄情寡义的魔头。与其伤心难过,还不如让自己忙起来呢。”
羊浊瞪大眼:“伤心?可我每次见她,她看起来都挺正常的啊?”
晚月吟听了,忍不住咬着牙剜了羊浊一眼:“你们魔族,真是一个比一个没有心。”
“我皇姐头上的云纹,因为那魔头,碎了一半。这还不伤心?”
羊浊语塞。
她听叶江澜提过这事。
那日在幽墟,由于太过悲恸,晚云灼额间云纹迸发,直至碎裂一半。
墨无疾消散后,幽墟的魔物蠢蠢欲动,开始袭击晚云灼。
双头蛟护着她离开幽墟,最终力有不逮,也消散了。
而云纹碎了一半的晚云灼,修为大涨,提着破军枪,将魔物杀得溃散四逃。
叶江澜说,他赶到时,刚好是日落。
西沉的金乌洒下绯曛色的光芒,将天边的云霞染得凄红。
晚云灼一身白衣染血,静静伫立在幽墟边上,与背后无边的霞光融为一体。
她光洁的额间,坠着一朵璀璨而破碎的云纹,不断跃动、闪烁,似乎要脱离她,飞入云天。
羊浊记得,叶江澜是这么对她形容晚云灼的表情的:“我从未见将军这般……冷静过……”
时至今日,羊浊才猛然醒悟。
叶江澜说的“冷静”,并非她以为的“冷静”。
花流朱走进偏殿后,视线停留在伏案写字的女子身上。
墨发如瀑,白衣如云。
修长纤细的手指虚虚握着一支竹笔,正行云流水地写什么。
细密的睫毛垂下,在眼睑下方积成一团淡淡的水洼。
整个人看起来清瘦了许多,而身上的清冷霜雪意,比从前更甚。
她搁下笔,抬眸看向花流朱,淡淡一笑:“来了,何事。”
花流朱的眼神掠过她不达眼底的笑意,微不可察地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一直情绪稳定地公事公办,不跟人寒暄,终日沉浸在三族事务中。
甚至也没见她把小魔狗拿出来摸它耳朵。
“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花流朱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