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地落雪,雪不知是否比往年来的更早一些,但冷是真的冷。雪连下了一天一夜都未停,已是教辽地成了雪国。
没马蹄的雪地之上,一行二十余骑快马狂奔,望北而去。
这一行,前头开路的乃是十余军卒,自然而然的排列着骑兵的锋矢阵。具是穿着轻甲,内里是厚厚的皮毛衣服,戴着皮毛帽子、手套,甚至还有绢布围在脸上,只有眼睛露在外,睫毛上满是寒霜。
后边跟着的十余骑,只二三人的装备能比过前方骑士,具是锦帽貂裘。再后边的骑士,虽然穿着厚厚的,亦能保暖,但到底比不过锦帽貂裘,更比不过前方骑士的皮草衣服保暖。
这二十余骑的身份,不问可知。
前方十余骑,定然是大都督麾下军卒,后方十余骑,锦帽貂裘的是甄氏此行的主事之人,之后的骑士乃甄氏家兵仆从,是往徒河见大将军的。
甄晟,甄家旁支嫡系,即旁支主母所生嫡子,为此次往辽东的主事之人。
他们一行五百,赶了上百马车来此,昨日上午到得绥中,半夜收到大将军回复,当时便随着此地军卒,带着家兵亲信夜行百里到达连山,只睡了一个半时辰,便用了朝食,启程往徒河去。
这是因为绥中距徒河二百里,若叫甄氏之人日行二百里,怕是支撑不住。但大将军有令曰‘明日来见’,那就必须得到。前方军卒、民官可不管什么甄氏,大将军说到,那就要到,所以这才连夜赶路,没太多休息。若非如此,正常人从绥中到徒河,即便是骑马,也要四天。只有弓马娴熟的骑兵,才能往死了跑。
不过这年月的豪族之人都是练过的,腰间配剑也不是摆设。甄晟虽然没练的那么狠,但也勉强能挺的住,他一路看着沿途景象。
路旁尽是青砖房屋,烟囱向外飘着青烟。偶有孩童穿着单衣,跑出家门来玩雪,被妇人粗暴的薅回去一顿揍,随即便关了房门。西边的山上,尽管距离甚远,仍能看到许多密密麻麻的小点人影,甚至有一阵的树倒之声远来。
他昨日已经在绥中看过,甚至他住的就是砖房,坐的就是火炕。砖不稀奇,火炕稀奇,给百姓建如此砖房更稀奇。伐山不稀奇,军队成建制的大规模伐山,只为给百姓劈柴烧火,过冬取暖,才稀奇。
如今豪族皆知黄巾出了个能人,不似张角等人在中原困兽之斗,脑路清奇的跑去辽东割据。虽然王言与刘备说的政治主张,已经广泛传播,但是没人相信。
现在来到辽东地盘,甄晟发觉王言似乎没有说笑,确实待百姓甚好,他愈发好奇了。
正是带着这样的好奇,日落将黑之时,一路风驰电掣,甄晟等人终是到了徒河。
比起别处城池所在,徒河城更加的干净,大路上的积雪也有人清扫。不变的是,整个徒河上空都飘着轻烟,城中弥漫着米香的味道。
不及休息,甄晟便随人来到了城西书苑所在。由亲卫入内通报过后,甄晟一人随大将军亲卫入内。才一进门,便觉热浪扑面,室内光亮非常,多有烛火,入目所及,皆是硕大的木架,上面尽是竹简。随亲卫而行,至内里南窗之下,终是见到了此地主人。
甄晟看去,但见一文雅男子,盘坐席上,其面目清秀,容貌刚毅,长发松散竖起,插着青碧玉簪,身穿素白锦缎单衣,敞开的衣领,挽起的臂膊,可见其身材壮硕。其人慵懒随意,漫不经心,有几分得道高人模样。然其深邃双眸,仿若一眼便看透人心。给人亲近自然之感,却又有种无形的威压,让人信任,也让人畏惧。
当真英雄大丈夫,尚未开言,便叫甄晟心生忐忑。
“大将军,甄氏来人带到。”亲卫拱手道。
“汝又犯病,吾未瞎,能看见。”王言笑骂给自己加戏的亲卫小将,摆了摆手,“且传膳上酒。”
亲卫领命而走,见王言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甄晟赶紧拱手行礼:“无极甄晟,拜见天武大将军。”
王言仍旧盘坐席上,笑呵呵的摆手:“甄氏豪族显贵之家,此冰天雪地之际,来此行商,吾深感甄氏之情。无需多礼,且入座。”
他这里也没有高桌板凳,都是矮桌跪坐。因他常与手下开会,与手下上课,这里左右分列多席。
甄晟拱了拱手称谢,下首一席跪坐,身型板正,十分标准。
王言笑问:“不知汝表字为何?”
“回大将军,吾表字孟光,乃甄氏旁出,专司家族往来行商之事。闻将军于辽东立业,料将军定然急缺粮米,此来携粮两千石,麻、绢、绸、缎三千匹,来与将军交易。”
甄晟说的很直接,现在整个汉朝,除了汉庭,就是王言最有钱。他从涿郡走,一路壮大,灭了豪族坞堡不知凡几,破城二十余,少说卷了渔阳郡一半财富,右北平郡大半财富,辽西郡近乎所有财富。
也确实如此,若论货币财宝,王言有的是,他桌子上就摆着两颗东海夜明珠呢。绢帛无数,铜钱亿万。通体铜铸的雕像,也有上百吨。此时的马蹄金饼,银块,还有许多珍惜药材,兽皮虎骨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