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之际天空落下小雨,黄河北畔的滨州城内百姓惊恐不已,自从昨日起便见有大队人马渡河仔细瞧来倒吸一口冷气,竟是被鞑子所掳的人畜辎重,浩浩荡荡十几里一眼望不到头,老百姓被串成串步履艰难,一侧有凶狠的鞑子挥鞭抽打呵斥加快脚程。
人畜车马辎重太多渡河竟花了一天多时间方至尾声,百姓见鞑子仅是路经并未袭扰,暗暗松了口气,只是至黄昏时心又提了起来,突见有数万鞑子兵马至于黄河南畔渡河,这甚至让坐镇城中的程明也皱起了眉头。
清军南下时,滨州侥幸躲过一劫,这次北上返程会不会……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黄河南畔多尔衮下马在树下躲雨歇脚,看着渡河的辎重,眉头一会紧皱一会舒展,没人知其心中所想。
“王爷,亥时(晚九点)之前辎重可全部渡河”先锋主将满达海前来汇报。
多尔衮点点头,走到渡口看了看,诸将紧随其后,尚可喜长呼口气:“渡了河北上一马平川若脚程紧些,十日可抵京城”。
众人附和,尚可喜又道:“后有豫亲王殿后,咱们在此地再设一道战线,区区十日总能拖的,而后纵马扬长而去让明军追去吧,追到京城咱们的辎重早出关了,没了拖累两万铁骑且看明军如何拦得住!”
“但愿如此”多尔衮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只是恐怕明廷此时在京畿已调动兵马拦截了,那小太监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谈和同时也一定做好两手准备”。
“然明廷此时在京畿哪里还有兵马,即便有也是寥寥,不足为惧!”尚可喜耸耸肩一脸轻松。
多尔衮撇了他一眼道:“智顺王也算是久历沙场的老将了,怎滴还如此轻敌,勿要忘了小太监从京城追来时步骑兵马近十万大军,而在青州参战的仅有三四万骑兵,可知他步卒何处去了?”
哪知尚可喜仍然一副风轻云淡:“王爷,步卒便是十万又有何可惧?”
多尔衮一怔,随即苦笑:“话虽如是说,可今时不同往日了,阴沟里翻船的事也非一回两回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呀!”
“王爷教训的是”尚可喜收起那副不以为然躬身道。
多尔衮又欲说什么,突一骑奔来口中大呼:“报王爷,豫亲王急报”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多尔衮。
旁边自有亲兵将火把举来,多尔衮打开看了,脸色逐渐变色随后竟浑身发抖,突的啊的一声将手中的信揉成一团扔了出去,顺手拔出腰间钢刀,冲到渡河队伍跟前抬刀乱砍,霎时间砍杀三个大明百姓,余众惊慌吓的四下逃散。
“王爷”众人见其失态,急忙大呼,心中皆暗惊莫不是后方失利了。
“阉狗欺人太甚!”多尔衮喘着粗气看着手中钢刀缓缓地下的血滴:“本王不杀此獠誓不为人!”
众人慌忙向前劝慰,问到底发生来了什么事,一旁尚可喜捡起地上的纸团,已被雨水打
湿但字迹可见,一目十行看了然后竟也气的发抖!
雨沥沥淅淅下着,河畔清军四下寻树避雨,这也是他们自作自受,南下时将黄河两岸村庄付之一炬如今连个落脚避雨的地方也没了。
但多尔衮有,小树林里帅帐内诸人围坐一圈,个个脸色铁青闷声不语,看着帐篷外的那堆篝火噼里啪啦的烧着。
能让多尔衮气到发狂并非后方战事失利,而是多铎和明军真的谈和了!
任谁都想不到殿后的大清豫亲王多铎竟然和小太监的谈判结果竟然是:认同其条件,释放一切人质留下掠获财物,一路不得再掠劫袭扰,作为交换条件明廷会在其到达京城时释放英亲王阿济格。
而到底是什么能让向来和小太监斗智斗勇不死不休的多铎突然间就同意了这个极度苛刻的谈和条件的了呢。
多铎也不甘心,然而他却不得不,信中说的非常明确:明廷战意已决,不惜任何代价绝对不是一句空话,哪怕是鱼死网破,因为对他们来说只要将清军这两万兵马干掉,不光多尔衮位置不保,便是大清的国运也将受到重创,没个十年难以恢复元气,而且甚至有可能被大明反扑!
于公于私,多铎都接受不了,多尔衮也接受不了,大清朝更接受不了。
要知道这是祖辈两代人流了多少鲜血牺牲了多少性命,才将建奴从那个苦寒之地拼到现在的威震天下可与大明掰手腕的大清帝国!
这一切不能毁在自己手里啊!
所以多铎认了,即便他心中多不服多不甘,但为了大清的国运着想,他不得不接受这个苛刻条件!
多尔衮完全理解他的心情,否则以多铎的性格岂能就范。
而诸将同样理解他的这个决定,眼下这两万余精锐不光是多尔衮的本钱也是大清的老底,若打残了多尔衮的摄政王就废了,福临那小屁孩眼下才六岁只会戳尿窝窝,没了多尔衮朝里能乱成一锅粥,各种内耗就能让大清垮了。
“诸位意下如何?”多尔衮起身望着帐外篝火长叹一声,外间雨势好像大了点,浇在火苗上噗噗噗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