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几年过去,来到一九三二年。
项南已经十六岁,长成一个大小伙子,高大、英俊、帅气。
小豆子也已经十三岁,已经上到高小,也就是高级小学了。
民國小学总共六年,前四年级是初小,后五、六年级是高小。
在当时而言,高小毕业,已经算高学历,能识文断字、舞文弄墨,算是知识分子了。
……
这天,项南同尚珍阁的孙掌柜来到花满楼谈生意。
“哟,段少爷、孙长贵您二位来了,春兰、秋香、月仙、彩凤,快来招呼两位爷。”老鸨一见二人,立刻便招呼道。
琉璃厂跟八大胡同紧挨着,那些文人雅士除了喜欢文玩古董、书籍字画,就是喜欢红袖添香、红颜知己了。
项南之前跟人谈生意时,也来八大胡同打过茶围。像清音小馆的姑娘,不仅吟诗作对、琴棋书画都来得,而且各个都是人精。
生意人虽说以和为贵,但难免锱铢必较,有时价钱不合发生龃龉。这时就需要那些姑娘从中调和,撒个娇,逗个趣,卖个萌,把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因此很多生意人都乐意来此谈生意。不过谈生意只是谈生意,项南从来都没有留宿过,每次谈完生意也就离开了。
这让花满楼的老鸨可是快恨疯了。
因为项南如今在琉璃厂可是个大人物,不仅目光如炬,明辨真假,而且手上净是好玩意儿,随便拿出一件,都是价值上万的宝货,圈内人无不暗挑大拇哥。
这些年不算他原有的家产,光他出手的宝货,就已经不下百万大洋之巨。如此豪商,若是成了裙下之臣,花满楼做他一人的生意都吃不够。
项南和孙掌柜进到一间包厢,酒菜随即流水似的送了上来。
春兰、秋香、月仙、彩凤分坐二人左右,帮忙斟酒布菜,另有几个小丫头儿在一旁垂手侍立,一为打下手,二为学规矩。
八大胡同里的红牌姑娘并不好做,模样其实还在其次,关键是要察言观色,能说会道,才能哄得客人开心,乖乖的从钱包里掏银子。
因此新收来的丫头,不会立刻就逼着接客。什么规矩都不懂,什么话都不会说,什么才艺也不精,还不把客人都得罪了,所以刚开始都是跟着学规矩,看着姐姐们是如何迎来送往,待人接物的。
学规矩的同时,再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吹拉弹唱之类的才艺,等过个三五年出师之后,才允许出来陪客,不会慢待了客人。
他们也不怕丫头们不好好学习,毕竟八大胡同不是善堂,不说那帮龟奴天天盯着,敢偷懒、敢逃跑、敢敷衍就是一顿揍。
就是那些丫头们也不敢偷懒,毕竟她们学好了,才有可能留在清音小馆。
要是没学好的话,伺候不了上等客人,就会被卖去茶室、下处或窑子,那还不如在清音小馆呢。
而项南一眼就看到了,几个小丫头之中,有一人正是菊仙。
他这几天因为忙着烧窑,有几天没来八大胡同。没想到今天一来,就见到了菊仙,还真是巧了。
虽然如今她才十三四岁的模样,略显稚嫩,但项南还是轻易地将她认了出来。
“果然来了。”他心中一动,但没有声张,而是继续和孙掌柜谈生意。
……
坐下之后,项南将包裹打开,露出一只遍布裂纹的小杯子。
通体施月白闪青釉,釉质温润如玉,光泽如酥。淡淡的青灰釉上黑、黄色纹片交织,呈现出宋哥窑“金丝铁线”的特征。开片曲线灵动。整器端庄稳重,正是一只哥窑八方杯。
“段爷,您这只哥窑八方杯到底怎么个章程?”孙掌柜迫不及待地问道。
哥窑是宋代五大名窑之一,与钧窑、定窑、官窑、汝窑相提并论。而且数量十分稀少,据统计,全世界也就一百来件,可以说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宝,
也因此项南这支哥窑八方杯一露,孙掌柜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么好的宝贝,别说买卖了,有幸见过一次,都是难得的谈资。
“咱们都是老交情了,我也不跟你玩虚的。”项南夹了一口菜,微微一笑道,“五万块大洋,喜欢就拿走。”
“这……”孙掌柜一听,直嘬牙花子。
哥窑八方杯,东西是真好,整个琉璃厂也未必能找出第二件。可是五万块大洋,也着实是贵啊。
要知道这些年兵荒马乱,老百姓饭都吃不饱,有钱人也是宁可囤黄金,不愿意再买古董。因此琉璃厂的生意,都因此受了影响,这些年冷清了许多。
他就担心,万一买到手里,卖不出去,那可就麻烦了。
在座的那几位姑娘,跟前站得几个丫头,听说就这么一个小杯子,就价值五万大洋,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别说这些小丫头的卖身契才十来块大洋,就算她们这些红牌姑娘,一天也不见得能赚百十块。
这么一个小杯子,怕是把花满楼买下来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