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总统套间门前,传来了门铃的提示音。
几秒钟后,房门打开。
“谁呀,曹老正在睡午觉。”
老杨困惑的脸出现在了酒店客房的橡木大门后。
曹老的年纪很大了,一个人住万一有一个头疼脑热什么的不好照顾。
再加上酒店的总统套房本身就附带有一個秘书居住的小套间,所以老杨和曹老就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他听见门铃响,打开大门,就看见林涛教授穿着浴袍,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扶着腰站在房间门口。
“哦,是林教授,您有什么事么,需要的话我可以叫曹老?”
老杨脸上不耐烦迅速消失,露出笑容。
对于这位曹老的二弟子,他表现的没有一点架子。
“既然在午休,那就不打扰老师休息了。”
林涛立刻放低了声音,朝老杨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着急。
“等老师醒了给我打电话,我再过来。”
“不必了,我现在就醒了,进来吧。”
里屋传来了曹老的声音。
林涛走进屋,就看见曹老披着一件唐装上衣,坐在套房里的沙发上。
老师看上去刚刚起来,手中拿着一杯刚从老杨摆在茶几上的保温杯中倒出来的碧螺春。
茶杯中烟气渺渺,看上去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做派。
“老师,我给您看一张画。”
林涛点亮了手机屏幕,将手机递了过去。
“你又喝酒了?”
曹老接过自己徒弟递来的手机。
他并没有立刻看画,而是瞪了林涛教授一眼。
“应酬,应酬。”
林涛大教授被自己的师父一瞪,立刻缩了缩脖子。
“上午仰光的政府官员举行了项目第一阶段的庆功宴。仰光市长都来了,您这位大艺术家不愿意参加,我这个做徒弟的,总得代表师门喝两杯。”
“找借口。连自己的嘴巴都管不好,没出息。多大的人了,我就不信你不喝别人还能往你嘴里强灌不成?”
别看林涛也都快要到退休的年龄了,小老头教训起自己徒弟来,依然威严的很。
林涛只得讪讪的笑了笑。
“别到时候死在我这个老骨头前面。”
“看画,您先看画。”林涛快速转移了话题。
曹老接过助理递来的玳瑁老花镜,戴在自己的鼻梁上。
“这幅画,又是哪个画家想要求你指点两句?”
曹老低头看了一眼画,语气平淡的说道。
“很一般吧,没什么特点。这种画家你指点就好了,还需要我帮他看?”
小老头随便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就是一幅普通职业画家水准的作品。
“画本身完全不算什么,但是您知道是谁画的吗?”
林涛坐到身边,语气中有几分按捺不住的兴奋:“是您看上的那个小孩子刚刚画的。”
“顾为经?”
曹老原本平淡的语气微微上扬。
“对,就是他,这才几周啊,看上去已经画的像模像样的。老师真的是好眼光。”林涛真心的赞叹道。
曹老原来称赞顾为经的时候,林涛还有点不服气。
至少他觉得对方以当前的水准,还担当不起曹老那句“比我这个老骨头强”。
这句话当时固然堪称石破天惊,可在场的众人中可能只有他这个身为曹老的二徒弟的央美教授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含义。
也只有他知道,这句话有多么重。
亚洲文化最重师徒传承,街尾的瓦匠,门口的木匠,走街穿巷卖布头的写糖画的,小门小户小家子气,担心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但越是成就高的老师,越有一种传承的责任感,也越有一种希望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雄浑气魄。
名和利,林涛教授他们这些做曹老学生的,一辈子该有的早就都有了。
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一辈子,盼的不就是老师能从嘴里吐出一句——真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我站的更高,走的更远。
“你比我厉害。”
这是林涛能想象到的最高的褒奖。
可惜。
林涛做不到。
他们这一辈真正被曹老允许磕了头拜师的入室弟子师兄弟姐妹总归也只有五人。
天赋最好的是大师兄,也真正被曹老视为衣钵传人,可惜年纪轻轻遇上了海难,早早的去世。
那也是自己的师傅曹老成名以后所受到的最重的一次打击,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夜白头。
再之后就是年纪最大的就是自己,年纪最小的则是唐宁,她是曹老先生在六十岁大寿的年纪收的出身于江南书画世家的小师妹。
他们这些师兄弟姐妹中,如今能说的上一山更比一山高的,真的是一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