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前只是一个小小的正方格。
可瓦特尔教授甚至能艺术性的把它想象成落日下的埃及,从高空中俯瞰的胡夫金子塔的样子。
阳光流淌在表面。
四方金字塔的不同斑驳表面因为光照强弱的不一样,形成了不同的明暗对比。
这张素描笔法练习——不,这种被顾为经融入个人创意涂满的小格子,在瓦特尔教授眼中,已经可以脱离了练习的范畴,能算作简单的几何素描画了。
素描画本身不错虽不错,还没有达到值得瓦特尔教授这么震惊的地步。
讲道理,
不过是一个加上光影效果的四棱锥俯视图而已。
画几何石膏模型,圆锥圆球甚至各种歪七扭八的非对称图形,都是艺术生学习素描时的基本功。
底座是正方形的四棱锥没有曲面,光影变化不算复杂。
随便拉一个德威六、七年级艺术班的小孩子,就能画出这样的没有影子的俯视图。
真正让瓦特尔教授心头惊涛骇浪翻涌,震撼的想要把舌头吞进嘴巴里的是……
他能看出来,这幅素描画从始至终,所有的笔触都是顾为经用一根普普通通的2B铅笔画出来的!
石墨铅笔由于制作工艺不同,B值越大则越浓越软,H值越大则越硬越淡。
笔尖质地的软硬,还能带来不同附着力的铅质,在素描纸上留下粗细不一的画面颗粒度。
理论上,
画画时描绘较为光亮的表面以及需要深入修改作品细部时,适合使用高硬度的铅芯。
背光处的平面使用浓一些的石墨笔。
通常6B到4H的铅笔都是艺术生在画素描时常备替换的选择,用来绘制不同的光影变化。
而眼前顾为经大概率是为了涂格子时的便捷,他仅仅使用了一根素描铅笔就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还完成的很好!
图画中所能看到的四棱锥俯视图上所变化的黑、白、灰三色。
本质上都是由一根笔根据排线的疏密,下笔的轻重,使铅质附着在纸面上的层次不同,而表现出的光影梯度。
这份用笔的精细程度简直是妙到毫巅!
“离谱啊。”
瓦特尔教授一直都为他的素描技法的水平而骄傲自负。
即使比起德威的开罗、曼谷、横滨这些更发达城市的校区里教授,瓦特尔自论他的素描水平也不妨多让。
放眼整个缅甸,能有他的这份用笔功力的人,绝对没有几个。
瓦特尔心中悄悄估量,
若是给他足够多的时间,可能也顶多将一根素描铅笔,画到眼前这个学生这般的水准。
而顾为经甚至是课堂上这短短的时间内,在一只处处受限制的小小方格里画出来的!
他所有留下的笔触痕迹都画的很“满”。
既不越线逾矩,也不欠缺丝毫。
干干脆脆的在方格的边界处戛然而止,似是撞到了空气墙一般。
而顾为经在另一些格子上所绘制的迷人漩涡线条,更是让瓦特尔教授直接想到了梵高。
只是顾为经的笔触漩涡里没有梵高的冲动和激情,但是比梵高要更加规整和简洁。
梵高喜欢用漩涡来刻画粗大紧凑的松柏。
顾为经笔下的线条则细密的宛如割过草地的细风。
静止的图片中带着流动的韵律。
曲线和曲线之间在半毫米的精度上无限接近却又彼此分离,让瓦特尔教授的目光好似轻易就能够陷进去。
老天!
瓦特尔教授开口,他有现在有千言万语想要说,脑海好像充斥着一整部十万个为什么。
这些话被堵塞在嗓子眼。最终鬼使神差的化做了他几年前,跟一位长期在仰光做玉石赌石生意的东夏商人家长所学的词汇——
“NewBee(牛逼)。”
老教授口中发出一声字正腔圆的赞叹。
顾为经画画画的好好的,连瓦特尔教授跑到了自己身旁都没有注意到。
这突然的一声“牛逼”却把他吓了一大跳,好悬没把铅笔都给一起扔出去。
他一扭头,就看见素描教授正瞪着双铜铃一样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他。
瓦特尔教授抽过了顾为经身前的素描纸。
老师也不说话。
教授只是瞪着眼前的素描纸几秒钟,转过头来瞪顾为经,然后接着瞪素描纸,再接着瞪顾为经。
就这么举止怪异的不停的循环,像是个卡了bug的机器人似的。
顾为经被老先生看的有点毛了。
“教授,抱歉,我自己想换了种画法试试,您有什么好的指导或者建议嘛?”
顾为经主动开口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气氛。
“抱歉?画成这样,你有什么要抱歉的地方。”
瓦特尔教授嘿了一下,晃了晃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