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经常不能拥有一个成功且幸福的人生呢?”
无数人都沉默了。
甚至在场的那些艺术大师们,他们心中反而感触更深。
一个真正的大艺术家,经常不能成为一个成功的君王。
这句话他们无所谓。
可是曹老爷子的后半句——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经常不能拥有一个成功且幸福的人生呢?
要是用打斗日漫的表现形式。
这些家伙们头顶,很可能已经飘出了白色的“999”数字,被曹轩一句话就敲出了真伤暴击。
要问他们成功么?
他们一定是很成功的。
能在欧洲美术年会上登台,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千万艺术生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偶像级人物。
要问他们幸福么?
那大概,没有几个在场的嘉宾,能拍着自己的胸脯,说他们很幸福的。
从来都不是你有一千万美元,就要比有一百万的人,或者连十万美元都没有的人更幸福的。
同样从来都不是,你开着一百尺的超级游艇,带着一个班的维密模特,天天在地中海上开派对,就要比男女恋人手拉着手走去电影院,看11点场的半价打折电影,凑钱吃一桶爆米花要更快乐。
媒体眼中,艺术家们经常要死要活,经常动不动就对自己开一枪,大概是刻板印象的夸张加工。
但他们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多次离过婚。
剩下三分之二的人中,又有大半是那种打定主意了,反正不可能找到真爱,老子不结婚就是玩,就是要happy,天天换情人的风流类型。
他们是职业场的成功者,也是生活的失败者。
“大艺术家像浮游,他们在阳光下过完辉煌璀璨的一天,到了晚上就孤独的死掉了。”曹轩幽幽的说,“更加可惜的是,这个行业里的绝大多数人,甚至连炽热的阳光都未曾见过。”
“我没有告诉周茗,似乎历史上已经约定俗成的‘玩物丧志’这个答案。灭吐谷,征突厥,讨高丽,修运河,开科举,三下扬州。隋炀帝一生就亡在他的个人志向上了。我想了很久,给出了我的答案——美学诅咒。”
美学诅咒。
大家在琢磨着这个说法。
“每个艺术家的美学家,这不仅表现在了艺术创造上,也往往表现在了个人生活上。他们永远追求完美,强迫症一样的不能接受任何的失败和污点。杨广一辈子都是艺术家,他把整个国家也当成了一幅宏大的《江山社稷图》来创作。当一幅画画画着,突然手一抖点上了一个污点,怎么办?”
“他就直接把画撕了,不玩了。”
“这是典型艺术家的思维。所以史家说,他盛世可居,乱世难平,所以逢乱则心灰意冷。”
“杨广一辈荒淫无道好大喜功,把百姓折磨的民不聊生。这当然是真的。但同时,他的前半生,生下来就是兄弟姐妹中最有明君之相的那个。当王爷时,是天下有名的闲王,且战功赫赫,受人拥护。喜音律,懂艺术。直到征伐高丽失败,一下子人就变了。”
“他就像那种从小就永远只考一百分的别人家的孩子。忽然有一天,考着考着,发现一到大题写错了。他的反应不是咬着牙,继续考下去。而是哗的一下,直接就崩溃了,把整个卷子撕了,不考了,我不玩了,大吵大闹。”
“整个隋朝可能都是人类历史上,从古至今突兀灭亡的最强大的王朝。隋朝起家的关陇贵族掌握着土地上最强大的兵马,谷仓中粮草充盈。可杨广一辈子都是那种美学强迫症的性格。一切都要做到最完美,一旦犯了错就把自己关回后宫,不理朝政。好不容易被皇后劝谏回来,把政物处理的井井有条,有英君的样子。结果过两天,又发现,自己范了个小错,就又缩回后宫,撂挑子不干了。”
曹轩摇摇头,缓缓的说道。
“历史上,直到最后,自家关陇贵族集团实在被折磨的受不了了。表兄弟李氏家族自己起兵把天下平定了,从此隋朝灭亡。”
“生活美学家的问题,就在于他们永远也不会处理失败。”
“永远觉得生活是一张撕了可以再画,再重新铺开的画布。一局可以退了重来的游戏。”
“你们知道那个送我画的孩子,为什么要我觉得非常惊艳么?甚至觉得足以托付大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