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设置美协的规章制度的时候,不就是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情况了么?黎会长,我记得你就是以“巴黎东区戈博尔画廊与手工作坊”的正式签约画家的身份,加入的国家美协吧?”
阮理事说话间,又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黎副会长。
“现在自己加入了协会,反而要挡着年轻人的路,恐怕不太合适吧?”他对着胖老头揶揄道。
“呵呵,我也没有阻止人家苗小朋友入会的意思啊?”黎副会长继续以和稀泥的姿态,打了个哈哈。
“这么说,你也觉得,选苗昂温入会是今年最好的人选,对吧。”
“呃,倒也是可以商量……”
阮理事根本就没有给这老头继续在那里和泥的机会。
他把头盯向自己安排好的反对者,把手中的一沓资料推了过去。
“来,看着这些画稿,问问自己的内心,问问心中那个不断迫使我们踏上这条道路,将爱与美带给这个世界的艺术家之魂,如果它依然还活着的话。”
“人家韩国人,发达国家的艺术先锋阵地,都有勇气,有眼光,看到了苗昂温身上与众不同的闪光点。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决断力,对自家晚辈的爱护和培养,难道还能不如外国人了不成?”
阮理事挥舞了一下手臂,仿佛扮演着百老汇的舞台上,即将把一幕悲喜正剧推向最高潮的老年主演。
“看着这些画,如果你能够大声的告诉我,这个出租车司机的儿子没有资格加入美术协会!那么,我们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对方看着从会议桌上滑过来打印版稿件,下颚上的双层下巴微微抖了一抖。
阮理事偷偷极快的看了一眼会议室的后方。
那边小导演正无声的打着手势,激动的指挥着摄影师追焦。
他满意的点点头。
这么精彩的镜头不拍,拍什么啊?
没错,就是现在,推镜头,给长焦,拍面部的大特写……
他高大伟岸的正面形象,这不就彻底的被突出出来了!
阮理事还是挺满意他选的这名反对者小弟的表现的。
没看出,对方的表演蛮有戏剧张力的。
来,下巴颤动一下,对,更抖一点。
额角的青筋要绷起来,嘴唇要半开半合,要有戏,要表现出内心中对于艺术的那面的虔诚,与对大学同学之间的那面私情——天使和恶魔两个小人在脑海中彼此争吵的感觉。
对,对,对……就是这样,这已经入戏了,人物形象已经立起来了。
挣扎,挣扎起来!
阮理事用老花镜下的眼神缠绵、勾引、挑逗着对方,将对方勾引到这出大戏的最高潮,等待着他久久的凝视着文件上的作品——说出那句“老阮,你是对的,我说不出这样的作品的坏话,就是他了”的最终台词。
cut!
那一刻,大幕落下,起承转合之后,苗昂温的入会便成了定局。
连电视机前的普通观众,都会觉得这样的结果,来的天经地义。
这么牛逼的画家,当然值得破格提拔。
至少那些画稿到底牛皮与否。
别逗了,普通大众观众,有几个懂什么是现代艺术,什么是先锋艺术,什么是潮流艺术?
懂欣赏毕加索、马蒂斯的画作,或者扎哈·哈迪德的建筑?
他们不懂的。
但是每个人的态度变化和肢体语言,却是极为好读懂的一件事情。
能够让两位国家美协的大画家们此般动容,打破陈规,忘记私情,也要抬他入会的年轻人。
不用说,自然就是超级牛皮的。
“老阮,其实,我还是有些其他话想说的,你知道我的意思……我觉得,有些事情,这么含含糊糊的糊弄过去,终究是很难看的。”
阮理事的眼神正在那里缠绵勾引着呢,会议室的末端,忽然有人低声的开口。
咚!
刚刚反对者的话说的那么凌厉,都没有让他怎么样。
听到这个声音,阮理事的心就那么重重的一沉。
每个当领导的,总是不太喜欢自己手下有强项令。
大多数老官僚,也通常很讨厌刺头。
但是嘛。
艺术协会这种组织往往有其特殊性。
艺术家里奇葩多,混进一两个特立独行的刺头进来,终究是很让人头痛的事情了。
阮理事现在就很头痛。
这里突然冒出来个人插嘴,可就不是事先设计好的。
“别出问题,别出问题,千万别出问题……”阮理事在心中暗暗的小声祈祷。
这种入会的事情吧,以他的经验来说,要不然就是一顺到底,顺风顺水的,就把这事儿给了结了。
要不然。
一个刺头跳出来,往往就是附带着一连串的幺蛾子。
“好了,有什么问题,我们等会议结束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