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雨越下越小,渐渐的已经到了可以出门走一走的程度。
撑着一把雨伞隔开细碎的小水珠,林增羡和名井南慢慢悠悠地走在街头,看着这座夜幕下的小城市,随口聊两句想到哪就说到哪的话题。
“这样吗?我还以为咱们两个人的笔记会非常不一样。”
想起刚才在酒店里等雨停的时候,和林增羡交流对港口考察的看法,名井南既不意外,又觉得有些可乐的。
“斋藤家就是做港口生意的,我向上杉夏彦咨询,你向上杉真绫咨询,得到的答案自然差不多。”
看着和首尔市差距极大的街面,林增羡四下摆动目光,寻找一个合适的就餐地方。
之前听金泰妍说起她的故乡时,总能听到“乡下”这个词。
尽管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了,但林增羡依然会感到这个词是多么贴切。
“听真绫酱说起过,林君和她、和上杉君都是挚友,他们两个人不会对林君有所保留的。”
伞外是揉碎的雨滴挂起一幕幕银珠串成的帘,伞下是两个人相伴着渐走渐远,看了一眼大半个伞都拢在自己这边,名井南不着痕迹地往林增羡的身边靠了靠,两个人的衣袖似有似无地挨着。
“因为爱理的缘故,最开始认识的人是真绫,那时候夏彦是她的新男朋友。”
念起阳光明媚的往事,林增羡双眸含光,脸上绽开怀念但不牵绊的笑容,原本内敛的气场也充盈了起来。
“我记得上杉君当初追真绫追了很久,花了非常多的心思,按照真绫酱自己说的,上杉君一度有一些辛苦呢。”
察觉到了林增羡此刻由心而发的洒脱感,名井南也觉得自己步履轻快,语气与表情都开始少了端方,多了随性,不再礼貌地“绷”着。
“那家伙,简直是一肚子坏水的开屏孔雀,也只有真绫能够让他踏踏实实地安分下来。”
侧眸看向名井南,林增羡谈笑之余挑了挑靠近对方一侧的眉毛,眼神里露出一份“你懂得”的意味。
“开屏孔雀?上杉君真的很像林君说的这样,是一个非常难搞定的人,如果不是真绫酱,很难想象他会像现在这样安定。”
原本抿着嘴的名井南放任自己笑出声,放任自己不再低下头挡住自己的“笑而露齿”,而是放任自己把笑容挂在了林增羡挑动的眉梢上。
一起看向前方,一起摇了摇头,两个人之间突然有了一些“你知,我知”的氛围。
“正是这样,那家伙以前可是办事时跑一趟山路都会想漂移的人,那辆白色的MAZDA RX-7 FC3S,我差一点吐在了副驾驶位上。”
前半段是有些懒洋洋的语气,后半段却说得有些咬牙切齿,只是林增羡语气里的笑意太明显,让每一个字都毫无锐利的感觉,反倒多了少许从未见过的少年感。
被这份一闪而过的少年感所牵动,名井南没有说话,大脑分明全无思考却又立刻转头看向林增羡,试图去抓住那份少年感的“尾巴”。
试图去看一看这个在商场救人时给她说“辛苦了”,给她因为无助而感到冰凉的双肩批上衣服,然后压倒性地摆平一切,最终救下患者的“林医生”,曾经的年少意气。
而不是如今这样平静的海面。
“不过,我后来带他去伊维萨岛的时候玩摩托艇,他翻了,泡在海里喝了好几口水,算是扯平了。”
耸了耸双肩,林增羡的表情不再克己自持,笑得神采飞扬,眼神里映着单单只属于年少的快意与满不在乎。
那几年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有如同父亲一般的老师,有推心置腹的挚友,有想要步入婚姻的伴侣,有在追求人生价值路上蓬勃朝气又纯粹的希望。
那时候,他自由自在,心有寄托。
而现在,伴侣早已不在;
老师年迈,再无往日精神;
那份纯粹的希望变成了时刻钟声大作的责任与赎罪感;
还要背负上许多利益与欲望,去争一个继承人的位置……
你,觉得苦吗?
刹那间,几乎要脱口而出,名井南想这样明知故问地去问,堪堪咬住了嘴唇。
不要去戳别人的伤心事,也不要说废话。
“我不觉得苦。”
被这句话动摇了的眸子里,是林增羡的年少意气渐渐沉寂,化作了还在慢慢沉淀的从容和温情。
“曾经的确伤心难过,但现在我不觉得自己过得苦,至少我曾经拥有过,美好的记忆还留存在我的脑海,挚友也还在我的身边,我比许多人都幸运。”
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名井南,林增羡撑着雨伞,低头看着这个人的眼睛,心里觉得庆幸。
幸子女士在他面前提起女儿时,说这是一个“性格温柔、有同理心的好孩子”,他相信这句话。
当时,林增羡是以“商人”的身份和幸子女士交谈的,可是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商人。
无论做了什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