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枚玉币!”
辛胖子在他的信纸上用了一连串巨大的感叹号,即便隔着单薄的信纸,郑清也仿佛看到了一张泛着蓝意的胖乎乎的大脸唾沫横飞的模样:
“你知道你开的那爿小店一整年的纯利润是多少吗?不到三十枚玉币!而现在你眼睁睁看着七十枚玉币从手指间滑走……你要连续当七年公费生才能赚回来这么多钱!你造吗?”
“学校安有连续七年的公费生乎?!”
其他学院郑清不清楚,但九有学院确实没有连续七年的公费生——但凡能在九有学院成为公费生的,考试成绩必然名列前茅,不存在留级的风险,自然也就不会在学校连续呆七年。
他抓着羽毛笔,在墨水瓶里蘸了蘸,迟疑片刻后,才在那封信末尾批了个‘已阅’,然后揉成一团,丢了出去。
纸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有气无力的弧线,一路抽搐着、扭动着,在即将落地之前终于挣扎成一只皱皱巴巴的纸鹤,但因为那双翅膀太短,纸鹤最终还是掉在了地上,像皮球一样砰砰弹来弹去。
一条细长的章鱼触角从书架缝隙间弹出,闪电般抽在那只纸鹤身上,将它重新击飞到空中,纸鹤也借着这股力,重新摆脱大地的束缚,歪歪扭扭着向图书馆外飞去。
图书管理员圆润的脑袋倏然出现在郑清面前。
“如果再随地丢垃圾,我会把你也丢出去!”它在男生眼前喷出一串加重加粗的黑体字,还警告般挥了挥巨大的章鱼触角。
年轻公费生乖巧的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再也不会了。
自始至终,坐在他对面的萧笑都目不斜视的翻着面前一本《扪虱谈鬼录》,仿佛不认识面前这个素质低劣的家伙。
“你有时间看闲书,不如帮我回两封信!”
郑清抖了抖手中那封张大长老的来信,小声抱怨道:“知道长老写了些什么东西吗?他已经把七十枚玉币的用途清清楚楚规划出来了……十五枚为猎队补充公共耗材,包括符纸、阵盘、龟甲、朱砂、草药、甚至还包括公共法书!他一个整天挥舞着拳头揍人的巫师,需要公共法书做什么?他自己那本法书用了一年后扉页还跟新的一样!”
“然后他又划出十枚玉币,打算给猎队每一位队员买一整套‘猩红猎装’,每套都有春夏秋冬四套猎服!队旗要带清洁符文的,队徽上要有宝石,还要固化一个防御法阵!他这套东西都可以拿去新世界,给那些开拓猎队用了!”
说到这里,郑清哭笑不得的抖了抖手中那份计划书:“他也不想想,猎队都被卖掉了,他买这么一堆东西有什么用?这份头头是道的计划书,没个清晰的脑瓜儿可写不出来,看着它总给人一种长老脑子被人掉包的感觉……但看完这份计划书,又觉得除非脑子里全是肌肉,否则没人会写出这么一份矛盾的东西!”
“还有四十五枚玉币呢?”萧笑忽然抬头,打断郑清的喋喋不休,顺势将手中那本书翻过一页。
“啊?”郑清一时没反应过来。
“七十减十五再减十等于四十五,剩下四十五枚玉币长老是怎么安排的?”萧大博士很认真的追问道。
“你关心的不该是这个。”
年轻公费生嘟囔着,却并未拒绝回答,掸了掸手中的信纸:“剩下四十五枚他打算租赁神圣意志的猎场,并且雇佣裁决猎队的猎手继续充当我们的教练,时间是一个学年……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这份计划里隐藏了某些不正当的利益输送。”
意志的新任雷哲就是张季信的哥哥张叔智,四十五枚玉币的生意,即便对这种老牌社团也是一口巨大的肥肉。
“但你也不能否认,神圣意志的猎场与裁决猎队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宥罪的占卜师推了推眼镜,目光从《扪虱谈鬼录》上挪开,提笔在一旁记下几句读后感,同时没忘了敷衍书桌对面牢骚满腹的同伴:“学校能够提供私教的高水平猎队原本就很有限,我们总不能去找血友会的猎队吧……抛开特殊关系,能够以四十五枚玉币拿下那处猎场一整个学年的使用权非常划算了,更何况我们在猎场每捕获一只猎物,都能挽回一丝损失。”
“这都不是重点!”
郑清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博士带偏了,立刻打断他的分析,恼火道:“重点是,我们不是没有打算卖猎队吗?哪里来的七十枚玉币让长老去祸祸!另外,如果不是你把这件事告诉他们,我又怎么会有这样的麻烦!”
说着,他拍了拍肘下那沓五颜六色的信纸,砰砰作响,引得图书馆里其他学生纷纷侧目,投以不满的眼神。
郑清顿时缩了回去,提笔,恶狠狠在张季信的信纸上批了个大大的‘阅’,而后又在后面龙飞凤舞添了几个字——不卖!没钱!
在他胡乱折纸鹤的时候,萧笑终于把目光从手底的闲书上挪开,解释道:“我跟其他人通气儿,是为了避免真的有人在找我们麻烦……防患于未然。”
郑清抓着给张季信的纸鹤,迟疑着,没有立刻丢出去:“你觉得那个林炎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