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稳,柳妈妈上前扶谢斐下来。
谢斐看看门口迎接的众人,奇怪道:“大冷天的,不在屋里烤火,怎么都跑外头来傻站着?”
邹家的,陈家的,还有另外几家,凡是能走能跳,无论男女老少,都来迎接谢斐。
柳妈妈道:“两日不见小娘,大家想念得很。”
邹娘子迎上来,也扶住谢斐,笑得爽朗。
“小娘走得匆忙,我们担心裴家刁难。再说,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还指望,今年能跟小娘一道守岁呢。”
众人也都七嘴八舌地说,要是谢斐过年都不回来,那这新春佳节,未免就太没意思了。
谢斐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期待着。
她看着一张张淳朴又熟悉的脸,仿佛有陌生的情愫化身于潺潺温泉水,在麻木僵冷的心底缓缓淌过。
真是稀奇。
她这样默默无闻的人,也有被期待,被盼望着的一天。
入了田庄,众人簇拥着她回到松月居,又在柳妈妈吩咐下,各自做事去了。
院子里终于清静下来,柳妈妈说道:“我们先将松月居打理修整好了,跟从前别无二致。您后墙外头养的家禽家畜,这两天死了不少,我们不知道怎么处理。”
谢斐心疼得很,“是被吓死的,只能炖来吃了。”
马匪入庄,她这里不是全然没有损失。
她养的鸡跟兔子,吓病了一半,青草吃不下去,水也喝不了,畏缩成一团,只能宰了吃肉。
有只羊也被砍了几刀,撑了几天,即便用药物吊着,还是要养不活了。
幸好冰窖里没被马匪发现,冰块和冻肉没遭弄脏。
谢斐又问:“庄里重建得如何了?”
柳妈妈道:“凡是能动的,连孩子们都在帮忙,如今大部分地方恢复了些,居住不成问题。”
幸好是冬日里,本就没什么农活,要是换成秋收那段时间,才最是愁人。
谢斐叹道:“挑个时间,大家都来帮个忙,把我这的鸡兔和羊,都宰来吃了。”
养着也没用,倒不如都解决了,拿马匪脑袋换来的赏银,重新买鸡仔羊羔去。
柳妈妈听命而去。
谢斐转而打量院子,感觉地面比从前平整许多,屋顶也用瓦片重新铺了,连柱头也刷了一层漆,焕然一新。
不管去了多富丽堂皇的地方,终究还是这小院子,最能叫她自在。
到黄昏,袁三才回来。
他扛着一个木桶,桶里是从河里捕捞来的鱼。
再将这些鱼一股脑地倒进池塘里,冰水扑通溅得老高。
谢斐系着围裙在灶屋里忙碌,听到声音出来一看。
“你搁哪弄的鱼?”
也太多了,又鲜活,在新换了水的池塘里摆尾巴游动,水珠子都溅到谢斐脸上了。
袁三拎起木桶,指指庄子外面的溪流,“凿开冰,打个窝,鱼多得是。”
陈大发他们也都在捞鱼,想趁现在养在水缸里,就算过些天再下雪,也不至于没得吃。
等到晚上吃饭,三人同坐在堂屋里,旁边有火盆,暖和不少。
袁三从浮玉口中得知了大房的事,对班思慧的做派很无奈。
“这位班大娘子,当年是郑夫人千挑万选的。她家里也曾是清贵名流,可惜后来犯罪被抄家,地位一落千丈。再者,郑夫人什么都好,都是挑儿媳和女婿的眼光差到极点。”
大房的长子和二姑娘,成亲后在夫妻相处上,都不算顺遂。
谢斐捧着饭碗,纳闷道:“你连大房的事都了如指掌?”
“姑娘忘了,我在裴家当过短工。”袁三笑眯眯地说。
谢斐知道,五年前,他被救下并“从良”后,会时常去外头做工,赚些小钱补贴日用。
否则就谢斐那点微末的收入,三人早都饿死了。
没为这事起疑,谢斐又问,“你对大房,还有什么了解吗?”
袁三皱眉苦思,半晌没点动静。
就在谢斐想说,想不起就别想的时候,他啪的一下将筷子拍在桌上,发出的动静把浮玉吓得跳起来。
“袁三哥,你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浮玉饭碗都洒了,边抱怨边把饭粒捡起来。
袁三认真道:“我突然想起来,大房的郑夫人,很不好相处,姑娘还是别跟她走得太近为妙。”
“这不是废话吗?”浮玉翻了个白眼。
谢斐自然也明白这点,却又十分不解。
“郑夫人一看就是雷厉风行的高门主母,并非良善温和之人,这点我早知道。我好奇的是,她既然能将后宅牢牢把持着,又怎么对班大娘子如此纵容?”
班思慧可不单单是不喜欢谢斐和谢璟,她是个爱搬弄是非,脑子又不是很好使的女人。
各家后宅的事,无论夫妻妾室,还是妯娌姑嫂间的矛盾,她都爱横插一脚,动不动捕风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