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二狗神色大变,急切的看向他娘。
可他娘此时却是对他难掩失望,不愿与他对视,别过脸,捂着阵阵泛疼的心口,抬手拭去眼角抑制不住落下的泪水。
是啊,自二狗爹逝世之后,她一个妇道人家,既当娘又当爹,含辛茹苦将儿子拉拔长大,其中有多少辛酸苦难,她都咬牙不与任何人吐露过哪怕一句,全都咽在自己肚子里。
她不是不想教好二狗,可儿子生性如他爹那般单纯心软,她不忍自己唯一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面对世间诸般恶意,只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能全力护着他,让他平安无虞的享受着平淡快乐的人生。
可终究,天不遂人愿。
大灾降临,乱世风起,老百姓颠沛流离、食不果腹,自己已然不可能再护着儿子过单纯无虞的日子。
可她狠不下心教儿子,如今,这一槽虽然给了二狗沉重一击,让为娘的于心不忍。
林家姑娘说的对,她不能护儿子一世,只能寄希望于他人,让儿子尽快在打击中幡然醒悟。否则,今日一事,只怕日后还会再重复演。届时,他们母子二人还能全须全尾的,熬到乱世结束的那一天吗?
见二狗整个人失魂落魄,神情恍惚,颓然无力的倒在一旁,眼中尽是茫然与无措。
林小月心知,经此一役,他要么幡然醒悟,从此不再活的浑浑噩噩要么一蹶不振,彻底沦为一滩烂泥,无可救药。
但无论如何,她能做的也就到此为止。自己又不是二狗的老妈子,管多了,她怕自己会提前嘎屁,活不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可林小月放过二狗,小草却是不肯的。
她硬是拉着春杏和二丫林招弟,怂恿她们一起将这个家里掀了个底朝天。
终于,在地窖中让她们找到了这罪大恶极的一家子所犯下的诸多证据。
几个姑娘倒是艺高人胆大,强忍着恶心与恐惧将证据统统甩到二狗子跟前,让他睁大眼睛好好瞧瞧清楚,看清楚这肉干与骨架到底出自何物。搞清楚究竟谁是好人,谁才是坏人。
二狗已经吐无可吐,可是整个人在看到摆在面前的铁证时,还是呆愣住了。
万念俱灰的他,不知道人怎么可以坏到这个份。
他原以为林小月出手杀人已是罪大恶极,可是面前实打实的证据却在无声控诉这一家子凶残无道,天理不容的滔天罪孽。
那他……刚刚还在替这一家子鸣不平,他的所做所为又算什么呢?
二狗子整个人陷入崩溃的边缘,他不知道,将来他还要面对多少,如今日这般恶积祸盈之事,不知道自己会否还会错将好人当恶人……。
他觉得,自己真的需要认真想一想……,也许他娘说的对,他不能再这样天真无虞的活下去了。
世道乱了,纵使他一人活在美好的幻想中,旁人肯放过他们母子吗?
而以前在村里,他娘已无数次替他善后兜底,将来呢?
一番折腾下来,即将迎来破晓之际,众人不愿在此地久留,只能先退出这户人家,另外在村里寻找可供暂时落脚的地方。
临行前,林小月放了把火,点燃了屋子里所有可燃烧的物件。
天干物燥,火势迎风见涨,一下子蔓延开来,很快越烧越猛,冲天的火光便映红了远处山坡一名男子的双眼。
“爹娘,你们等着我,我一定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让他们去阴曹地府亲自向你们磕头认错。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好好看着儿子,为你们报仇雪恨。”
逃出来的三贵双目怨毒,双膝重重砸在地,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最后望了一眼家的方向,带着满腔的怨恨与狼狈,毅然决然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
离开三贵家,一行人牵着牲口,推着车,在这个鸦雀无声、空空荡荡的村子里转悠了一圈。
几人走了良久,刚开始还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的,边走边留意,路过的残破村屋里是否传出响动。可渐渐的,大家发现村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一行人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春杏和林招弟壮着胆子跳几户人家半塌的院墙,朝里头望去,一连几户皆空无一人。
林小月东张西望,找了两家保存稍微好看些,不那么像危房的人家,翻进院子里查看了一番。发现里头灶台落满了灰,水缸木桶里干巴巴的,没塌坏的屋里全是厚厚的尘埃,七零八碎的物件散落一地,无声宣告着此处已经很久无人居住了。
二狗娘、苗氏和乔大夫三人结队子,跑去村里的田地转了转,发现没啥能吃的,就连田地都干裂了,他们也就没有多耽搁,回到众人待的地方集合。
一个人将查看后的情况,互相做了沟通,认为这个村子里的人应该都逃难去了,没逃的也都埋在废墟下。而引他们进入村子的三贵,应该是原住民的概率很高。
虽然不知道他们一家为什么没跟着活着的人一起逃出去,但这家人,哪怕留在村子里熬到弹尽粮绝,也坚持不肯离开,反而将目标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