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琉璃色眸子,仿佛正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见他这样子,叶宛卿也来了气。
前世的婚事,明明是他先主动上门求娶的。
婚后,她也曾如其他女子一般,对夫君怀着憧憬和期待,渴望多得些关怀和爱意。
可他呢?他心里眼里,只有定远侯府和权势。
如今,又为哪般?
叶宛卿低头看着陆继廉骨节泛白的手:“确定的答案,便是陆世子忙着备考殿试,忧思过重,过于疲惫,做了场噩梦。如今梦醒,是时候该回归现实了。
陆世子,我已是定了亲、即将出嫁的人,方才的胡话和称呼,只当是你胡言乱语。早课开始了,我该回去了。”
然而,陆继廉却并未放开她的手。
阑珊的灯火,透过茂密的竹丛,稀疏地映照过来,衬得陆继廉的眸子湿冷明亮。
他紧抓着叶宛卿的手:“能陪我片刻么?”
声音,是叶宛卿从未听过的低迷和脆弱。
山间四月的晨风,还带着几分料峭的寒,轻而易举便能将人心肠吹拂得理智且冷硬。
叶宛卿冷声道:“陆世子,请不要再纠缠不休,放手!”
陆继廉闻言,手指反而收紧了几分,垂眸看她:“为何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
见陆继廉不肯放手,叶宛卿生气又无奈。
挣不开,却又走不掉。
幸而,近日的荣光寺并没有其他香客来。
叶宛卿凝视着陆继廉的眸子,声音和表情一样冷:“陆世子非要以这种方式与我叙话么?”
说着,她将被握住的手举起。
昏暗的灯火里,陆继廉垂眸,看见了她雪白肤色上的大片红痕。
叶宛卿的皮肤太嫩了,被他用力拉拽,又紧握了那么久,都伤着了。
他手指松了几分:“抱歉,可若我松手,你大抵就会离我而去,我只能以这种方式留住你。”
叶宛卿闭了闭眼,漠然开口:“前面有个茶室。”
陆继廉一路将她带到茶室。
这个时辰,僧人们都去做早课了,茶室宁静祥和。
窗边,一盏昏暗的油灯在晨风中轻晃,茶桌上,小泥炉上的茶水还有余温。
入座后,陆继廉将烛火点燃。
烛光一照,瞥见叶宛卿手腕红了一大片,他神色怔了怔:“抱歉,我给你去拿药……”
叶宛卿看了他一眼,将手垂于宽大的衣袖下,坐在陆继廉对面:“不必了。回去后,我会自己上药。”
陆继廉抿着唇,将炉子里的灰拨开,露出烧得通红的炭火,添了新炭进去,又将茶壶清洗过,换上新水烹煮。
等着水沸的时间,他拨着茶叶,缓声道:“我总觉得,曾同你做过这样的事。”
错觉。
前世,他从未做过这些。
烹茶的那个人,从来都是她,他顶多会淡淡地评价一句:“夫人茶煮得很好。”
又或者:“茶性寒凉,夫人少喝些,于身体不利。”
他为何不喜她多喝茶呢?
因为,她只有将身子养好了,才能为他和陆家生出康健且优秀的继承人……
多讽刺啊?
世家贵女,哪个不喝茶?
茶艺,是她们自小就必须习会的。
京中名门世家的女眷们,每年至少也会办一次茶宴,邀各家夫人小姐共同烹茶品茗。
婚后,她甚少出过这种宴会。
……
一杯茶,被推到叶宛卿面前。
叶宛卿没接。
陆继廉看了她一眼,将茶杯推到了她手边:“去年国子监那日,郡主离开之后,太子殿下问我,郡主是否对我有误解。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
那时的我,并未想过,我会于婚事上败给一个一事无成、猫憎狗嫌的纨绔。我以为,我什么都无需做,只要站在那里,郡主便会毫无悬念地选我。”
叶宛卿沉默。
陆继廉看着她:“我想了许久都想不通,郡主为何每次一见我便心生抵触。国学院那次,应是郡主及笄之后与我的第一面才对。
半年了,我仍旧难以想通。直到近来半月,我频繁地做一场梦。”
梦?
叶宛卿心下微沉:“什么梦?”
陆继廉端着茶杯,拿冷沉下来的眸子静静端详她:“我梦到,郡主嫁我为妻,与我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一股凉意,自脚底升起,冷得她指尖和头皮发麻。
她想立刻否认,但,如此未免太过明显。
于是,她垂眸看着手边轻晃的茶水:“陆世子也说了,自己是在做梦,梦里的事,怎么可以当真呢?”
“我的梦当不得真,那郡主的梦呢?”陆继廉慢条斯理开口:“南方水患,殷虚山崩,掩百姓近千。”
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