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阁老!”文景琇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叙旧倒不必急于一时。正好白爱卿今日擢升总宪,朕叫人在宫中摆一桌,咱们一起为他庆功,你看如何?”</br> 已经炸开的烟花,被重新按回未点燃引信前的样子,这一手让他直观感受到姜真人的强大。</br> 天京城里杀六真,长城之外围修罗,那些都太遥远,似传说一般,不太能落在实处。</br> 敬贤重才是君王的美德,在真正的天骄面前,文景琇很愿意展现自己的品质。</br> 但姜望显然不够识趣。</br> 那只按住白玉瑕、帮他镇伏混乱剑气的手,收了回来,搭上了长相思的剑柄。他没什么表情地回身,看向文景琇:“先贤说,不教而诛谓之虐,所以本阁可能有必要跟皇帝你好好地说一遍——”</br> 他一字一顿地道:“白玉瑕是白玉京酒楼的掌柜,掌握本阁钱囊的人。他不是你的爱卿。”</br> 既然有“教”,自然有“诛”,这话几乎已是赤裸的威胁。</br> 一时越国大地上,钱塘咆哮!</br> 越国水师都督周思训,驾巨大楼船虚影,出现在高空,顶盔披甲,怒视姜望:“我大越皇帝乃正朔天子,社稷之主!陛下宽宏,不愿计较俗礼。但是主辱臣死,我不能沉默——姜阁员,请你注意身份,也端正一下态度!”</br> “正朔天子?”姜望冷漠地看过去:“本阁没杀过吗?”</br> 庄高羡死了才几年?</br> 人们好像已经忘了,那位野心勃勃的西境正朔天子,是怎样被拖下龙椅。曾经他也雄心壮志,虎视天下,最后却被捅了个稀巴烂,而后传首龙宫。</br> 这眼神……</br> 明月仿佛结了霜。</br> 杀气变成实质,狂暴如狱、沸涌万里,像一片遽然降临的海,压在咆哮不休的钱塘。压得周思训的身形下沉数丈,那巨大楼船虚影几乎被压溃!</br> 作为执掌钱塘水师的越国军方第一人,周思训本身是神临修为,借助越国第一强军的军势,即能与洞真比肩。可也在姜望的一个眼神之下,焰消气溃。</br> 这不是普通的差距。</br> 而姜望的威势还在散发。</br> 就连越国皇帝文景琇的身形,在这时候也如水波荡漾起来。</br> 哪怕是一国之君,正朔天子,面对今日之姜望、开始展现敌意的姜望,也不配以虚影来见。</br> “东家!”白玉瑕在此刻出声,他近乎悲怆地喊道:“算了!”</br> 算了。</br> 他不报仇了。</br> 让今夜成为他在越国的最后一个夜晚,让今次是他最后一次和越国发生联系。</br> 他深陷局中,深知危险,他深恨越廷曾经发誓要报仇,他说……算了!</br> 可是狂澜一旦掀起,他这个生死都无法自主的人,又如何能够宣布结句?</br> 实力不够的人,就连说“算了”,也不能够算数。</br> 整个越国的国势,都在摇动。</br> 而万里波澜,竟然静于一瞬——</br> 钱塘都督所驾楼船那近乎溃散的虚影,和文景琇摇晃的身形,全都定止了。</br> 白玉瑕还保持着呼喊的姿态。</br> 就连姜望,亦是按剑冷眸,一动不动。</br> 整座抚暨城,一时如冰塑之地,寂然无声。</br> 时空定止在此刻!</br> 而天空,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铜铸的司南。</br> “地盘”方方正正,远看又有许多线条,极似一个棋盘。盘面四周刻有二十四个方位,中心嵌着一个光滑的半圆,圆内有象征北斗七星的标志。</br> 一只铜制的长柄匙,停歇在这个半圆里,正缓慢地旋转。</br> 时空静止,五行颠乱,鬼神不测。</br> 抚暨城在这一刻,仿佛独立在现世外。</br> 而后仿佛有一支无形巨笔,摇动云海,在夜穹下一捺而过,带走了因果。夜晚还是那个夜晚,月光还是那样月光,抚暨城还是抚暨城……</br> 但姜望的身形消失了!</br> 像是一滴水,混同在水中,自此无影无踪。</br> 护国大阵乃国之重器,它在某种程度上,是国力抵达一定层次的标志。当初雄望西境的庄高羡,至死都没等到他的护国大阵完成。昔日国衰军弱的阳国,能有护国大阵,也只是辉煌祖辈留下的余荫。</br> 越国的护国大阵,乃是越太宗文衷当年不顾朝臣反对,掏空国库建成,至今仍然庇护着这片土地。</br> 一经开启,每一息都在耗损海量元石。</br> 在护国大阵的笼罩下,越国境内发生的一切,都在境内回漾,不会传出波澜。</br> 抚暨城,动了。</br> 普通百姓还跪伏着,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些胆大抬头看着天空的,才会在某一个刹那,忽然发现姜阁老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角里,那是突然在视野里被抹掉的一块。绝大部分人只会觉得,是姜阁老自行离开了越国。</br> 只有修为到了神临境,才能隐约察觉刚才发生了什么。</br> 唯有当世真人,才有机会洞察真相!</br> 而此刻现场唯一一位当世真人,越国的皇帝文景琇,他在王座之前垂下眼睑,瞧着白玉瑕道,语带疑惑:“怎么回事?姜阁老去哪里了?”</br> 白玉瑕沉默!</br> 在革蜚逃走之后,文景琇虚影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