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拔掉凰今默这颗钉子,如今当然要享用果实。 与雍国相比,他们的劣势在于——只能被动等待墨家强者的出手,动作上肯定会慢一些。 但优势在于——他们更早做出准备。 你说巧不巧? 墨家两大真人级战力问罪不赎城时,皇甫端明正好在九江视察。 他甚至来不及禀告天子,第一时间亲自挥师北来,自然是名将决断。 风鸣马嘶甲叶撞,战场的声音总是能给武人别样的宽解。 皇甫端明纵马而行,默默想着天子这一次的布局。 庄高羡还在神临境界时,以潜修为名躲在深宫养伤,一隐多年。彼时以祁昌山脉为界的雍国,竟然未能发现,朝野同样无人知。 瞒了天下人那么多年,自然有他独特的倚仗。 如今成就洞真,更是不同。 为什么他能够骗过白骨邪神,精准地在最后时刻夺走白骨真丹? 为什么他有信心在玉京山公审姜望,给出通魔铁证? 为什么他自信可以嫁祸凰今默,叫谁都一时间查不出真相来? 皇甫端明当然是知道答案的。 可纵然知道答案,仍是难免不安。 天子用计太险,终非堂皇正途。 可话又说回来…… 强秦独霸西境,雍国获得墨家支持,玉京山最大的利益都在景国,根本也分不出太多力气在庄国身上,庄国君臣本身也不想被玉京山影响太深…… 在西境如此的局势里,不弄险,又能怎么办? 天子洞真,破雍得关,这样一步步弄险过来,所获匪浅,但实在也是不能停下了。 有朝一日打破僵局,跳出棋盘外,成为真正的执棋者,或许也就不必再如此…… 但是要到那一天,还有多长的路可以走? 还要用多少尸骨铺就。 如段离贺拔刀者……还有多少呢? 皇甫端明默默思忖着,面上不显分毫。 前方一骑哨马疾驰而来,大声传道:“雍国英国公北宫玉,已经军管不赎城,有大量雍军正在前方阻路!” 雍国的国公当然不是霸主国的国公那么有分量,但作为雍国唯一的一位公爷,北宫玉所代表的意义自是不同于常。 在雍军入境法外之地的第一时间,庄国高层对于这一战就已经有了共识。此非倾国之战,而是争地争势之战。 就是说打也要打,也要在一定的范围内尽力去打,但不能大打。 往常的时候,庄国如果想要玉京山更多的支持,就必须要接受来自道门的更多限制。好处和约束总是对等的。 但现在不同。 墨门布局官道,选择了雍国这么一个地方。 道门若是想要有所限制,其实除了庄国之外也别无选择。 遏制墨门对官道的布局,以及加强对庄国的控制,玉京山也必须要有所衡量、取舍。而这就是庄国高层腾挪的空间…… “老狗来得倒快。”皇甫端明将所有思绪深藏,只以马鞭北指,气冲霄汉:“咱们便去会会他!” …… ……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 城门外,一个衣衫褴褛、满面脏污的人,正到处拉着人问问题。 他破烂的外衣曾经一定非常鲜艳,但现在红得很黯淡。 从扎着的小辫来看,他曾经一定很潇洒,但现在脏污油腻,像是已经胶在了一起。 此时的不赎城,早已经进入军管状态。 什么命金制度,什么一切自由,全都成为历史。 唯独能够在这里算数的,只有雍军军法。 两列披甲执剑的雍国士卒驻卫城门,气质森然得紧。 “滚开!”其中一个士卒不耐烦地道。 但这个人只是问:“有没有见过?” 他双手比划着:“这么矮,这么瘦,很有钱,是个姑娘,有很多玩具。” 他问:“你有没有看到?” “没看到没看到,赶紧走吧,等会被一刀砍了不值当。”另一个士卒做出驱赶的手势。 这人缩着头往旁边走,但嘴里嘟囔道:“看到了就把她赶走,不要让她在这里玩。” “这是何人?”城门楼上,腰佩双剑的年轻将军问道:“我看他还有些修为在身,怎会沦落至此?” “北宫大人,这人据说是以前这里的罪卫统领,叫做连横。”旁边的亲卫统领回答道:“戏姑娘操纵反五行挪移塔的时候,他收了一袋元石,还在旁边放哨呢。天工真人降临后,他当场就昏死过去。姜望把他捡出来,交给其他罪卫。那些罪卫也想等他醒过来主持大局,没想到待他清醒,知晓祝唯我生死不知,凰今默已经被擒走问罪,不赎城毁于一旦后……他直接就疯掉了。” “那些罪卫呢?”北宫恪问道。 “一部分已经收编,一部分还躲在野地,不过人心早散了。”亲卫统领看着城楼下疯疯癫癫的连横道:“不然他也不会一个人在这里晃荡。以前没人管这块地方,这些罪卫说话比什么都好使,嘿嘿,他也算是潇洒过了。” 一个曾经做到不赎城罪卫统领的超凡修士,疯成现在这样,实在有些让人惊讶。 但北宫恪大概也能够理解连横疯癫的原因。 连横无非是觉得,是他给了那个墨家少女传送真人过来的机会,是他身为罪卫统领的不警惕,导致城主错失了逃离的可能。是他连横财迷心窍,引狼入室。 本就伤重未愈,身心脆弱,一时无法承受这种冲击,神智因此直接崩溃。 但最残酷的地方在于,墨家要抓凰今默,凰今默应对得再完美都没用。如连横这样的人,不管做了什么,更是连应对都算不上。哪怕他曾经也风光过,曾经也潇洒过……高山倾落,人似浮埃。 大人物的一局棋,棋子磕在棋盘上的那一声脆响,便不知埋葬了多少人的哀哭。 他北宫恪或许也很难例外。 这时城门楼下闹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