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噔噔噔噔噔
堂上惊堂木一响,两边皂隶的水火棍刹时齐声点地,“威武”之音再度压将出来。
堂下百姓的议论又再次被压下,众人只见越来越多的证人被单个传唤上堂。
但凡给祝娘子看诊过的大夫都被一一问询,其中有半数人都在诊脉时察觉有异,但他们统一指认,质疑脉相时被陪诊的耿举人数度引开方向,且之后夫妻俩再未登门问诊过。
沈小叶和舅舅悄声说:“看吧,这几个有疑惑的大夫,以后的病患定然会增加。”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后边人群里报几个大夫坐诊的医馆。
待到两位医科圣手上堂证实祝娘子脉相时,好些百姓都眼里放光,“千金堂的孙大夫,传世数百年的大国手。”
“仁和堂的钱大夫,能悬丝诊脉呢!”
“祝娘子从前怎么没找他们?”
“嘿,一个云游在外,一个在宫里当值,寻常难请。”
听着这些私语,沈小叶问身后:“陆观,你怎么请到得他们?”
“找老御医呗。”陆观回得理所当然。
沈长岁提醒他俩认真听审。
片刻时间,堂上不仅有证明耿举人在家从不假手别人给祝娘子煎药的,而且还有两个僧人证明,曾经亲见耿举人在隆安寺内跟随扫地僧喂养灵蛇。
更甚者,有人举证耿举人成亲之前,曾找媒人向京中一位官家女提亲遭拒。
后来与祝家结亲,其实起初谈的是招赘,生下的孩子要承祝家香火的,只不知为何没有落了文书,这些有当年的中人为证。
此刻明眼人都看懂,耿举人不愿自己孩子姓祝才不让祝氏生子。
沈小叶不禁赞道:“府衙的效率就是快。
我们不过刚报上线索,一夜之间就找全了证人。”
“你以为呢,天子脚下的顺天府尹,没点本事能坐稳?
下辖的两个京县捕快,都能为他所用。”几乎陆观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挤一年轻人双手举着诉状:
“府尊,小子大宁卫总旗翟刚,状告耿世用趁家兄戍边之际,勾引嫂子万氏,哄骗走我翟家传世之荷鱼朱砂澄泥砚。
其砚角有一缺口,曾被家祖以金饰之,上附翟字暗纹,小子是从边地刚刚回家探亲,才知万氏因家兄战死沙场回了娘家,砚台也不见。
几番登门索要不果后,才由旧友口中探知实情,还请府尊明查。”
“缺口可是在鱼尾?”忽见最前边有一书生问。
翟刚颔首:“正是。”
“耿世用,你不是说那方砚台出了大价钱买的吗?”这书生冲进堂前质问。
然而耿世用坐在圈椅内裹了裹斗篷,苦笑道:“这是污蔑。”
“往自家亡兄头上泼脏水污蔑你?”书生反问。
见他一时不答,书生气的咬牙回转,并对几个同伴道:“你们还要为他声援吗?”
沾上桃色新闻,只私下风传或可说一句文人风流,但若搬上大堂,那是坏名声的。
更何况,他们也确实见过耿世用显摆那方镶了金的砚台。
几个同伴面面相觑,跟着那书生挤出人群走了。
而他们的离开,反向坐实了耿世用巧夺宝砚。
另一边,状纸已经被送到府尹案上,府尹浏览过又传与佐官。
这几位看完,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上边写的很清楚,万氏丈夫守边两年未归,而她以出门礼佛之名与耿世用苟合。
几位官员交换了意见,只先寻到砚台再说。
沈小叶立起脚尖想看耿举人的状态,却被舅舅按下来,她问:“真的假的?还有这一出。”
陆观点头:“应是真的,我和陈护卫去土胡同印证消息时,偶遇上他。
我以为他也是那边的住户,没有想到是万氏婆家人。”
而且,翟刚这样上告并不一定会被府衙受理,有可能打下大兴县审。
其实,如果不是祝娘子的马车刚好到府衙,她的案子也是要在大兴县衙审的。
果然,府尹开口说,此案另立,并派人寻脏物去。
但这短短时间,也让堂上堂下都对耿举人侧目不已,质疑唾弃他的不在少数。
更在杭叔又举出证人,耿世用盗用妻子嫁妆,与夫丧不到一年的前议亲女子,在乡间顶着夫妻名义置产生子时,大声提出义绝,瞬间获得支持声一片。
“用不着我们上去了吧?”陆观问。
沈小叶也不知,但她看见府尹已经在喝问耿世用了。
在人证物证齐备之下,他无从抵赖,当下双方被判义绝。
即无夫妻关系,祝娘子伤人案也酌情以常例判,交了保辜银,可以回家过年了。
美中不足的是,府尹无权当场革除耿举人功名,也不能罚他杖刑,还要报请有司裁决,只判他返还嫁状,并罚银了结。
高高提起,轻轻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