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还跟娘说了那么多话,阿姐现在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孟月容撇撇嘴:“阿姐,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
讲故事?
孟月池没讲过,她看向比自己小三岁却只比自己矮一点的妹妹。
姐妹俩看着对方,孟月容叹气。
算了,阿姐有点笨。
晨光熹微之时,柳朝姝带着人回来了。
还有五辆马车。
“城门马上就开了,咱们立刻就走。”
孟月容靠在孟月池的肩上睡着,孟月池原本也在小憩,听见了嫡母的声音立刻睁开了眼睛。
看见那双黑亮的眼睛,柳朝姝有些疲色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浩浩荡荡十几辆马车驶出了易阳县城,带走了孟家三房分家析产后的家底。
柳朝姝将孟月容抱在怀里,头轻轻靠在了马车的壁上。
“孟家要将那几个妾和你们的弟弟留下,我答应了,我在易阳有两个嫁妆铺子,以后那铺子的所得用来供养她们日常花用。其余的庄子田地之类,我没要,只将孟家库房所有的银子和金玉器都拿走了,加起来算,不到两万五千两银子,再加上我那些嫁妆,能带的都带了,拢共能算是三万两。”
她语气很轻,声音很低,仿佛是自己在跟自己算账似的。
孟月池知道,这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城外的路不甚平坦,马车轻晃,车帘的缝隙里,一道天光时有时无。
柳朝姝抬起手,掀开车帘看向外面。
晨雾蒙蒙,前路遥遥。
她忽然笑了。
“从前,我总做一个梦,梦见我出嫁那一天,梦里我掀开了轿帘子,看见的不是来迎我的孟叔恒,而是这般的白雾。”
冷风吹进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将怀里孟月容身上的斗篷裹得更严实了些。
再看看同样严严实实的孟月池,她笑着说:
“旧梦不复,我之幸也。”
庐陵位于易阳县南西南四百多里处,途径洪州,柳朝姝给柳朝妤去了信,又找了柳家在洪州的故旧,从镖局雇了人,继续前往庐陵。
一路走走停停,六日之后,她们就到了庐陵。
柳朝姝甚至没有进客栈,只在驿站稍做休整,就让人唤了卖房的中人来。
庐陵书院定址在鹤洲之上,去年新造了一座石桥与外相连。
柳朝姝先是在庐陵买了一处两进的院子,又一挥手,将鹤洲石桥外面的地买了上千亩。
孟月池在一旁看着,和旁人一样的目瞪口呆。
“有什么可看的?知道我分家析产,孟叔恒定会跟我要钱,我把钱都用来买了地,也好过给了他,再说了,月池在庐陵书院少说也要读上五六年,月容说不定得读十年,我早些置办些产业,也让自己有事可做。”
离开了孟家,柳朝姝不是出手阔绰的孟三夫人,也还是出手阔绰的柳朝姝。
上千亩地,柳朝姝打算都建成了铺子。
“薛大家来庐陵开书院,这小小的鹤洲定然热闹非凡,少不了有人来租铺子。”
孟月池能怎么办呢?
除了嬷嬷们给其他人打赏,她就没花过钱,只能是不停地被她震撼。
比起看母亲花钱,其实她更想去看看那个庐陵书院。
一月十六,柳朝姝带着她和孟月容走过了鹤洲石桥。
“初梨十问?”
一过了桥,她就看见了高大的石碑。
石碑一看就是新的,凿出来的字里墨色还没褪掉。
“阿娘,这个石碑好大呀。”
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石碑,柳朝姝忽然长长一叹。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我还能看见传闻中的‘十问碑’。”
低头看见孟月池正看着自己,柳朝姝对她笑了笑。
“从前,天下千座书院千座碑,可惜后来……”
“如今,旧地也能起新碑。”
一位老妇人站在她们身后,语气柔和又笃定。
孟月池转身,看到了一位穿着曾青色对襟道袍的老人。
看她满头白发,年纪应该早过了古稀,偏偏眸光明亮,面颊亲和,竟然能让人丝毫察觉不出老态。
老人也看着孟月池,问她:
“你可识得这碑上的字?能看懂吗?”
小姑娘点头。
她甚至不需要回身去看。
“第一问,是说女子的以忠事君、以孝事亲、行事以廉,却总不被人看见,圣人看不见,世人也看不见,世人只会盯着女子的短处去任意谤毁,此事何解。”
“第一问,是说世人让男子多妻妾,却不许女子稍有放纵,以贞顺一字压在女子头上,此事该何解。”
“第三问,是说女子被困在后宅,不能为官,不能科举,不能得俸禄,只能任由为官的男人为君的皇帝来定下国策。等到外敌入侵之时却要她们自戕来显自身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