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的面前只是单纯地感叹。
她真的曾经竭尽全力想让自己变成另一个明宗。
她们有相似的高贵出身,登基时候面对着相似的时局……可那么多那么多的相似,在三十年后她终于可以承认。
她不是明宗,她只是她,万俟玥,一个……一个……无继往之能,无开来之功的皇帝。
她只是活得比明宗要久一些。
就像是窗外的玉兰树,隔了几十年重新种下,同样是玉兰,也不是当年的模样。
“你可知道,我皇祖父最大的敌人是谁?”
万俟玥的皇祖父,大启代宗皇帝。
孟月池没想到自己会面对这样的问题。
她看向陛下。
陛下正笑着看她,笑容甚至有些淘气的意味。
“我皇祖父,他以为他最大的敌人是穆宗的后人、隆盛太子余党,其实他错了,就因为他错了,才让世家重新坐大。”
什么扶正之乱,什么清退女官,不过是向世家示好的手段罢了。
她的祖父迫不及待地想要用这种方法告
诉世家,他与明宗、仁宗不同。
“可惜,他也不过在位十几年,还没体会多少世家的掣肘便去了。到了我父皇,我父皇……他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就是不能生出儿子的他自己。”
十几岁就被立为太子的万俟玥,她看着他父皇扶植女官为她铺路,也承受着父皇看向自己时的失望眼神。
父皇让她看明宗和仁宗两位先帝的起居注,她看见了明宗对仁宗一路的扶持、爱护,也看见了明宗自己从少年时候就有的不驯和叛逆。
从那时候起,她就很渴望自己成为另一个明宗皇帝。
这是她不会说出口的秘密。
她默然不语的时候,孟月池也在看着她。
一个人何时起就不再年轻?
她问过她的恩师薛重岁。
好像一直年轻的薛重岁告诉她说,当一个人忍不住去怀念自己从前的时候,她就开始老了。
将记忆从过往抽出来,她换了个姿势,侧倚在御座上,看着面前过于奢靡的煎饼,她拿起一块,蘸了一点蜜酱就吃了下去。
“朕刚刚还问了你什么?对,朕最喜与最厌憎之人,你可知道?”
孟月池摇头:
“陛下,臣做事循势而为,不循人之喜恶。所以,微臣没想过,不知道。”
万俟玥大笑。
“朕的宁国公啊,要是你当年没有错失科举,入朝做个文官,你说不定就是这世上朕最喜欢之人了。”
孟月池坐在椅子上,怀里突然多了一块儿用米浆纸包裹的蜜饯,是陛下丢给她的。
“尝尝看,这蜜饯是朕最喜欢的,宁州小桃做的,不会甜得生腻。”
将蜜饯拿起来咬了一口,孟月池看着好像很高兴的陛下。
“朕与你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告诉旁人。这世上,朕最讨厌的人,是女人。”
寂静的的内殿,两个女人对坐。
其中一个说她最讨厌女人。
没有哪一个女人,只是女人。
这世上最柔软最坚韧却千万次被逼入墙角,又在无数角落里伸出枝蔓的,女人。
她是女人。
万俟玥想起这几年间自己的心得,冷冷一笑。
有些自嘲。
孟月池看向她,仿佛能从这位传说中自幼矜贵的君主身上看出些自厌之意。
“陛下,这么说来,臣最讨厌的是男人。”
万俟玥怔了下,又是一阵的大笑。
“哈哈哈!朕也讨厌男人,一群自以为是,自以为生来就能对整个天下指手画脚的蠢物。”
想起那些男人,万俟玥的表情难看了许多。
比起对女人的讨厌,她此时的表情更真切,好像一瞬间想起了无的令她恶心的时刻。
“至于这世上,朕最喜欢的人,朕不能告诉你。”她看着面前的女子,“一个皇帝,不能把自己的全部好恶告诉旁人。”
说完这句话,万俟玥将目
光转向窗外的梨树。
那里曾经有过玉兰,一株属于明宗的?,一株属于她的。
她看了许久。
“你早些回平卢吧,你在这儿,世家如鲠在喉,瑞郡王怕是也难消停。”
这是君主对臣下的吩咐了,孟月池起身,手里还捏着大半个桃脯。
“臣领旨。”
陛下没有再看她。
片刻后,兰姑姑走进内殿,要送孟月池出去。
“宁国公。”
陛下却在此时又叫住了这位与她对坐的年轻的诸侯。
“陛下。”
“循势而为,你的行事没有错,若有一日,势不可挡,朕还是想你能记起今天朕与你说的话。”
这话好像没什么意思,又好像这意思太多了。
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