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吉瑟薇儿,意为“天赐的可爱礼物”。
二十五年前,大雪纷飞的夜晚,她被放在了贝普街侧支的一条小巷中。可怜的婴儿,没有人知道是谁将她抛弃于此,只是任其在寒风中啼哭。
雪越下越大。嘎吱嘎吱,黑暗中突然多出一阵脚步声——一个中年男人发现了巷子角落的她。
男人名叫阿克塞尔·卡茨,在贝普街开着一家裁缝铺。
整个街区,卡茨先生是出了名的善心。尽管妻子病逝,他一个人拉扯儿子杰登长大,卡茨先生还是将婴儿抱回了家。
卡茨家在巷口转角,破旧的壁炉里烧着三两根半湿的柴火。婴儿的被褥已被融化的雪水浸湿,卡茨先生帮婴儿换下被褥,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字条:吉瑟薇儿。
吉瑟薇儿……十分文雅古典的名字。眼前的女婴应该出生于条件优渥的贵族家庭,否则怎能被取出如此优美的名字。可她的家人为什么又将她抛弃?
尽管有着如此猜测,卡茨先生的收养也并非是为了有朝一日获得贵族的恩情,他完全是出自善心。他每天煮着米糊,偶尔借些邻居的牛奶,将女婴喂养长大。
为了帮吉瑟薇儿找到家人,卡茨先生登过报、发过传单、在店里贴过启事,可一直毫无反响。
唯一一次,是在吉瑟薇儿成人礼时,店里突然来了一位老妇人。她戴着高高的巫师帽,几缕花白的头发从帽檐偷跑出来,黑色瞳孔仿佛能看穿人心,高耸的鹰钩鼻像尖锐的锚,深深扎进卡茨先生的记忆。
他们之前从未见过,可老妇人开口便叫出他的名字,阿克塞尔。
她一手拿着水晶球,嗓音干涩低沉,颤悠悠地开口:“您的养女,二十五岁时会遇到一位男士,就在此地。白金色头发,戴着棕色眼镜,藏青色外套。届时,她的身世会水落石出。”
卡茨先生不明白老妇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但他还是转告给了吉瑟薇儿。
他的思绪又回到那个雪夜,他庆幸那晚自己加班加点改衣,否则……他不敢想象吉瑟薇儿的命运。
而命运之神仿佛总是眷顾吉瑟薇儿,她总是如此好运:雪夜被救,被善良的父亲养育成人,凭借优越的外型入选芭蕾舞团,裁缝店的活儿也得心应手。
在演出之余,有时舞团里的女孩需要订做演出服和常服,吉瑟薇儿也因此能够赚到两份工资来贴补家用。
与之相反,哥哥杰登整天不务正业,花天酒地,常年不着家。
卡茨先生去世后,吉瑟薇儿便接起班,经营着贝普街的裁缝铺。凭借着已有的客源和精湛的手艺,吉瑟薇儿将店面越做越大,服务类别也丰富起来。现在,与其说是“裁缝铺”,“服装定制店”可能要更合适。
这一切的灵感要来源于一段感情。
吉瑟薇儿曾有过一段恋爱。二十二岁那年,她被邻居家的女儿拉去参加聚会。
聚会上,面前的男人高声谈论他所认为的“艺术”:只属于男性,他认为男性更有创作天赋;只属于富人和贵族,他认为艺术只能高高在上、价格昂贵。
吉瑟薇儿勇敢直爽,据理力争,她提到了女艺术家普林蒙特。在普林蒙特的画笔下,女英雄最突出的特征不再是出众的外貌,而是面对敌人时的无畏、果断与决心。吉瑟薇儿欣赏这种真实感,在普林蒙特的画作中,她感受到了更立体、更动人的传奇故事。
“就算如此,普林蒙特的画作价值连城,若不是在美术馆展出,普通百姓根本没有机会欣赏到。”男人抿了一口香槟,扬着下巴,语气高傲:“艺术注定是贵族专属。”
吉瑟薇儿的大脑飞速运转,但她只在博物馆里见过画作,在报纸上读到过美术馆的采购委员会花大价钱购买或租来艺术品;她听说过富人区的艺术经济商,他们会帮私人收藏家寻找心仪的作品,以获得高额报酬。
凭着目前的见识,吉瑟薇儿的确找不出论据来反驳,但直觉就是告诉她:这是偏见。
“卡茨小姐说得很对,艺术属于所有人。”不远处,一位男子朝二人走来,黑头发黑眼睛,模样年轻。
男子是都东国人,单名“莲”。莲先生与吉瑟薇儿同岁,是旅居寻找灵感的一名漫画家。
莲先生提到了漫画,他认为漫画同样是艺术。漫画出版后,人人都能够拥有,并且,一本漫画书的价格也不算太贵。
简洁亲和的论述,却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尽管如此,傲慢的男人好像还是被吉瑟薇儿所震撼。如此的见识与勇气,与他所见过的女性不大相同。因此,他甚至对吉瑟薇儿产生了一种怪异的爱意,说是“好奇与征服欲”可能更恰当。
聚会结束,吉瑟薇儿正准备离开这个令她厌恶的地方,男人却叫住了大步流星的她。
“父亲曾在拍卖会买下了几幅普林蒙特的油画,不知我是否有这份荣幸将它献给你,卡茨小姐?”
搭讪套路,畏缩又虚伪,她早已识破。
“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