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各大贵族家的小姐,别说什么头两年了,一进去学的便只有些女儿家的东西,刚开办的时候还有舒院长盯着莫要荒废了诗书文理,越到后来,这些越变成了花拳绣腿的表面功夫了。郁松棠大小就聪明,在家跟着她父亲或者自家的先生也好过在这学院里尽被迫着学些侍人的。
太后坐在高阶上,佯装打量着自己的指甲,斜睨着瞄了一眼嘴上惶恐,面上却清冷着丝毫不显的郁夫人:“这倒也无妨,让太医院的胡太医去给孩子看看,气虚体弱这些要好好调理的慢病也别不当一回事,她们年纪轻,多备些好药材,养养总归会好起来的。”说着,太后一抬手,一旁的何公公机灵地退出去安排。
郁夫人也没想到太后会这么关切自家棠儿的事情,心突然又惴惴不安起来,她都借病之由路,一是推了让棠儿进润拂学院然后不得不留在京中,二是称病也可留个坏印象,采选落不到棠儿头上了,可这两头的算盘看样子都是打空了,她心里使劲琢磨着,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一旁的其他夫人倒没她这些想法,今日宴席,看上去太后感兴趣的便是这被点到的郁家女儿,哪怕平日里来往不多,也差人去关慰,可谁都知道候选东宫的到最后大概率是姓崔。
只是现在局势不好说,几代连着都是她崔家出的皇后,郑家是断不可能什么动作也没的,皇室宗亲同王家内里矛盾也非一尺之寒,只要不姓崔,那一切都还未成定局。更何况,东宫未必就写了他半个崔字,这棋盘最后一颗也未必。
郑夫人眼睛滴溜溜地在这场上众人之间来回地转,生怕漏了任何一个人脸上的生动表情。
郁夫人连忙叩谢,只道松棠可以回来了便要带着她来给太后娘娘谢恩。
众人欢声笑语,谁也看不见的话刀子早就从各人身上划了过去。
宫中的宴席,没有哪一场都是无意义的饭,都说民以食为天,有人在饭菜上下功夫,有人在花哨上讲究,自然也有人借着吃饭的场子化解一个又一个的结。
一场下来,郁夫人身心俱疲,她既不是八面玲珑,如鱼得水的郑夫人,也不是崔家的女眷,做什么说什么都有着家族内部里面定好的一套规矩。论起聪慧曼丽,她敢说她的棠儿可是世间里独一无二的头一份,可越是这般,越不愿她日后进入重重宫闱,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非得要思虑再三才可。
宫宴结束后,太后又留了几家阶位高的夫人饮茶,郁夫人自然是其中之一。
丰乐宫里留下的人互相都认识,为首的便是崔郑两家的夫人。
半晌过去,终于结束了。
“哀家今日有些累了,皇后你若是想找母亲说些体己话,便留到你宫中去吧。”太后好像真的有些乏了,困意簇在眉心,
众人不敢再叨扰,纷纷跟随着公公撤了出去。
临出工前,何公公特地让人留了片刻,郁夫人才受宠若惊状接过何公公送来的补品,抽出一个荷包,半推半就塞了过去:“辛苦公公了。”
何公公是太后身边一直跟着的老人了,见惯谄媚到难堪的,对郁家里里外外上下的不卑不亢反而心生许多好感,所以这荷包他也乐得收下。
郁夫人从宫中往府里头赶,郁府的马车落在队伍的最后面,既不与人并列通行,也不凑到前头去,原按照各府品阶,郁家也是前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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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宫中,崔夫人林桐跟着自家女儿回她皇后殿里,关上宫门,这才一去刚刚的冷静娴熟,抓着皇后的手急急道:“你姑母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看上那郁家的了?”
“母亲。”皇后冷声制止她继续往下说,用眼神屏退了身旁所有人,这才继续说道:“母亲以为咱们崔家还真能这么一直一家独大下去吗?”
崔似冉想起自己当年进宫时的情形,不免有些发恨,皇上那时候看中的本不是她,更不是郑贵妃,而是母亲家那边的小女儿,这些年哪怕林家大不如从前,不只是太后,就连宁太妃也不愿让林家入主东宫,在这件事上,两个人达成了完美的心照不宣。
到头来,吞尽苦水的唯有崔似冉,这么多年的皇后做到了现在,她又岂会一点圣上的心思都揣摩不出来,圣上打心底不喜欢姓崔的,但也未必有多喜欢姓郑的。这些年来,挟生恩图报,早就让皇上芥蒂不少,只不过碍着郑家子现在驻守在外,无法寻个由头发难罢了。
“郁家文界势力不如舒家,根基又不如我们崔氏,且不说让他攀爬几层都摸不到郑家的边,又更遑论咱们家?如今姑母稍稍说了几句嘴,你便自乱了针脚,没了郁家还有别家。母亲,您当我这些年在宫中行走得是一帆风顺吗?”崔似冉怒其不争,虽说顶着崔家女儿名,一国之母的身份,可在这深宫中,又有谁知晓她这么些是如何靠着自己,从刀尖上一步步走过来。
崔夫人看见自家女儿脸上浮出一份怨愤,自知失言,被她这么教训几句之后反倒冷静了许多:“冉儿,是做娘的心急了些,可这不是独独我一人焦灼的事情,此番进宫本就是家里人打探的意思,你也知道,你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