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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光 第一次领到工资

段玉从宿舍走后,再也没有找过我。我也做起了缩头乌龟,没有再找她。有时候远远看见,我就下意识躲开了。不是不想找,实力不允许。有时候晚上一觉醒来,听着土根的呼噜声,我的脑子里全是段玉。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原来,只有葡萄才能进入我夜晚的思绪和梦中。脑子里越是想,越怕见段玉。我怕有一天和段玉撞个对面,她又没心没肺地让我请她吃饭,我将颜面扫地。我无数次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说,只要月底前不遇见段玉,那么,我的颜面还能兜住。

发工资那天终于到了,师傅兼任着工段的生活员,负责把工资和工资条发到每个人手里。那天上班,我早早就来到了工段,装作表面平静地像往常一样给师傅沏好茶,坐在工具箱后面等着师傅。茶都快凉了,工段所有人到了,只有师傅没有来。师傅,我在心里说,您就是真有事,也别今天有事。

正这样想着,二工位的小王师傅走了过来,就是住在我对门满脸斯文的那个,比我大不了几岁。自从知道我分配到装配工段之后,他很少理我。因为住对门,免不了在楼道遇见,我都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小王师傅”,他脸上没有表情,似乎点了头,又似乎没点,没有答应过我一声。有此原因,对门的小赵师傅几次邀请我去他们宿舍坐坐,我一次也没有去。

小王师傅走近了,我从工具箱后面站起身来。吸取了以前的教训,我没有主动和他打招呼,而是用眼睛看着他。他在工具箱前站定,把手中的茶杯放在工具箱上,我们面对面站着。

小关,这是他第一次叫我,你和段副厂长的女儿以前就熟悉?

我不认识段副厂长的女儿。我说的是真话。

哥们,小王师傅突然变了称呼,这就没意思了。

我和小王师傅已经在心里有了嫌隙,感情上便不想和他太近乎。小王师傅,我说,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要我挑明啊?小王师傅一脸嘲弄,就是你报到那天来工段找你的段玉。放电影那天我听说你们俩还一起坐在沟口吃饭,后来又一起回到你宿舍?

她呀,我笑了,满脸轻松的样子,原来她是副厂长的女儿?心里却着实吃了一惊,她竟然是副厂长的女儿?!

小王师傅见我一副淡定的样子,自己不淡定了,别告诉我你不了解她的家庭?快说,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嘿嘿一笑,在学校时的痞劲又出来了,你猜?

小王师傅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样回答,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从工具箱后面走出来,往小王师傅跟前靠了靠,还没有来得及俯视他,目光已经越过他的头顶看见师傅走了过来,我的脸上不得不扯出一串笑,师傅回来了?

师傅没搭理我,冲着小王师傅说,每次你都是第一个领工资,我还纳闷呢,原来给我徒弟灌坏水来了?

小王师傅被我一惊,又被师傅揶揄了一下,脸上红一块白一块,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师傅把一个信封往他手里一塞,说道,点一下,点完了签字。

小王师傅哪还有心思数钱,直接在工资发放表上签了名,拿起信封刚要溜走。师傅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严肃而认真地说,当面点清,这是规矩。

趁小王师傅点钱的空档,我瞄了一眼工资发放表,知道了他叫王富强。等他走后,我对师傅说,又富又强,名字挺吉利的。

师傅脸上没有了表情,你招他的还是他来找你的?

我在工位上哪儿也没去,他自己过来的。我小心翼翼地说。

我想也是,师傅脸上有了关切,没事吧?

没事,我怕师傅不相信,又加了一句,师傅放心。

和他打交道,以后长个心眼,师傅说着就转换了话题,扬了扬手中的工资表,想知道自己一个月能拿多少钱吗?

我摇了摇头,紧接着又把头点成了鸡啄米。

三十九块四,师傅的表情十分兴奋,我四十二块两毛四拿了十几年,养了一家人。你刚进厂,第一个月就快四十了,还是你们从学校出来的金贵。

说老实话,师傅说她拿了多少我从这个耳朵进,又从那个耳朵出去了,我的三十九块四却像一块烙铁按在了心上,留下了永远的痕迹。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多么大的一笔巨款啊?这笔巨款竟然只是我一个月的工资?以后我每个月都有这么一笔巨款进账?我不敢想以后了,我怕自己在师傅面前失态。

师傅把钱从信封里倒出来,说,我都替你数过了,你再数一下。

看着面前的一叠钞票,我竟不敢相信它们属于我。我失态地一把抓在手里,又急忙揣入自己的衣兜。装钱的口袋和皮肤摩擦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身体都燃烧了,烧得我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情急之下,我双手端起师傅的茶杯,递到师傅面前,师傅,请喝茶。

师傅看样子也渴了,接过去一口气喝下去一大半,才把杯子放在了工具箱上,笑吟吟地嗔怪道,一上班就泡上的吧,都凉了。

我红着脸抓起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