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天热,上了年纪的礼部尚书吴轩身体不适,不得不告假于家中修养。于是,傅练便没去读书。
现如今他更加明白事理,知道老师身上不舒坦,便遣人去吴宅送了些吃食,之后就在书房里坐着。
昨日郑得只和他不要乱跑,他便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又听说喻柬之调了千牛卫的兵去围延英殿,他又深觉骇人。不过,今晨得知延英殿外没有兵了,也见王顺面色从容了,他就明了危机解除了。
忽然记起鹦奴还在紫宸殿,他既闲来无事,就去找他。
鹦奴昨晚睡得不错,只是今早一醒,看见陌生环境和除了保母之外的陌生人,就一直不肯从保母身上下来,更是不止一次发问:“嬢嬢去哪了?”
保母不敢乱说话,拿着泥塑龟哄他。好在王顺让人送了酥山来降暑,保母喂他吃了小半碗,他暂且忘了找嬢嬢的事。
傅练过来时,鹦奴正在殿内和保母玩抛球,他人小动作慢,却是嫌弃在殿内玩球不过瘾,傅练就带他出去玩了。
没一会,两人就挂了一身汗。保母给鹦奴喂水后,他也不等着消汗,就要继续玩,可傅练已经受不了了,便劝他进殿去,稍后再来玩,他却不听,傅练就要拉着他往殿内去。
往常最听六叔话的鹦奴,今日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来了,嘴里喊着找嬢嬢。
傅练生怕他这样下去会中暑,便不顾他心情直接把他拽了起来,鹦奴却用了最大力气反抗。
他人小,认人认地方,陌生于紫宸殿,尽管有六叔陪着,他也不乐意留在这,便放开了嗓子喊,不停地叫嬢嬢。
傅练头大地劝:“六叔带你去自雨亭玩,如何?”
昨日在自雨亭玩得开心,他自然喜欢去,可眼下想见嬢嬢,不被满足就哭,且是哭的撕心裂肺。
保母把他接过来,抱他到廊下阴凉处,一边给他打扇一边擦泪擦汗,嘴上更是耐心哄着:“不哭了不哭了,一会就去见嬢嬢。”
傅练叹了口气。往常媛媛很是心疼鹦奴,这会却不见他,只怕紫宸殿内的情形依然不好。
紫宸殿内却是好得很。
傅祯和媛媛用过膳后,依旧没让人传尚药奉御入内请脉,仅仅是灌了一碗药。也不是头疼脑热的急病,好好歇着,短一次请脉无妨,毕竟他现下没觉着有多难受。而媛媛就这么穿着他那件中单跟他在寝殿内耗着。
起初她傻了吧唧地以为含凉殿的人不知道她喜欢穿哪套衣裳,便耽搁了送衣的时间,就快到午时了,含凉殿距离紫宸殿也不远,却是连一套衣裳都没送过来,她再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岔子,就是憨了。
殿里又重新搬了冰进来,傅祯靠在榻上养神,媛媛就在一旁坐着,如此,但也算安静。
虽是不那么难受,可到底是呕了血,因而身上乏得很,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却又在短时内从杂梦中醒来,喘着气平复心跳时,发觉口干舌燥。
肝气郁结,又逢夏季,不渴才怪。他想叫人,却见媛媛正坐在方桌前调香,眼下刚把香燃起来。
沉香可调和阴阳,有助于睡眠。媛媛想让傅祯多睡一会。正好也能让她有功夫去过问鹦奴情况如何。
收了火折子,她把盖子一合,鎏金博山炉的镂空孔洞里便袅袅泄出一缕缕白烟来。
“皇后。”
媛媛闻声回眸,说:“陛下醒了。”站起身来,往榻边走,又问,“要喝水么?”
他点了点头。
宫人听见了,自觉把水送了进来,媛媛倒了一碗递给他。
他没接,而是张开了嘴。
媛媛只得捧着碗往他嘴里送水,却是把他给喝呛了。
这一咳嗽,他才发现依然胸闷。
“哎呦。”媛媛忙搁下碗,抽出帕子给他擦嘴和领口。
“有你这样喂人的吗?”他捂着胸口埋怨。
媛媛很是无辜,她分明看见他方才直了一双眼,喝呛了水又如何赖她。
傅祯平复下来,看见衣上尽是斑驳水痕,又一想炎天暑热便觉浑身不自在,就要更衣。媛媛立刻道:“妾也要。”
这不就是在说他扣下她的衣裳了嘛。傅祯却是横了她一眼:“那你去催你的人。”
她穿着他的一件中单,还是这般松松垮垮,如何出去叫云舒?这寝殿内当差的宫女唯他是从,自然也不会帮她,晨起后她们已经去催促几次了,却依然没把衣裳拿进来,便是拿不进来了。
媛媛懊恼地往榻上一坐,不再言语。
傅祯便就又吩咐人:“也给皇后更衣。”
媛媛以为他终于开恩了,却不想那御前宫女实在是懂得体察圣意,居然给她取了他另一件干净的中单来,还说夏日里暑气重,殿下换了新浆洗过的衣裳会舒服些。
媛媛气得就快被这件白衣晃花了眼,傅祯却随意扯过榻上矮柜上放着的一本书,挡了脸。
不多时,手上的书被人捏住傅祯抬眼望去,媛媛就道:“拿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