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祯局促地“哦”了一声,又搪塞道:“方才怕你难为情,就没看。”
这么一说,媛媛的脸就挂上了烧云,她手上一用力,把书贴在了他面上。他又说:“这书墨气浓,朕闻了胸闷。”
媛媛就一把夺过了书:“那让王奉御进来给陛下请脉。”
“拿开后便无碍了。”
说来说去,就是不说让人给她送衣裳!没衣裳穿,她哪都去不了,只能老老实实在他跟前。
今日朝堂之上,御座上不见天子,群臣便知道了圣躬违和一事。然而仅仅这四个字,并不能让群臣信服,毕竟圣人一向躬安,骤然如此,难免让人生疑。有胆子直谏的官员欲知详情,为何圣躬会违和,是否严重,要如何保养等。
常朝的朝臣不多,待朔望朝一到,指定又有不少人这般激烈询问。
可天子病情,实为禁忌,不可深入探听。
因着傅祯醒来,中书门下两省的长官心里也就有了底,只说炎天暑热,陛下御体不适,需要静养几日,又说近来诸公也要注意防暑,切莫心浮气躁,说错了话,会错了意,如此方能为君分忧。
余话再不多言。宰相走了,其余人等只能各自回衙署公干。有想面圣奏事者,或被同僚拉扯走了,或是干脆去找王顺。
王顺也说圣躬违和,要静养几日,官员看殿门开着,并非戒备之相,说上几句请陛下安养的话才离去。
把这群人拦在殿外容易,可鹦奴哭着找娘,众人劝不住,只能把他抱来。
昨晚上王顺就为这事得罪了皇后,倘若皇子哭坏了喉咙,她得恨上他。当年他也曾蒙受皇后大恩,自是不敢怠慢关于她的事,这便入内立于屏风后禀报:“陛下,皇子来了,说是想见殿下。”
只这一进门的功夫,鹦奴又哭起来了。
声音传入殿内,却即刻消了。
媛媛当下起身,走到屏风处,又急着回头,攥着手焦躁道:“陛下!”
鹦奴被抱进来时满脸通红,一见到她就立刻喊:“嬢嬢。”
媛媛接过来时,他衣衫都是热的,像是抱了个火球。鹦奴趴在她肩头洒热泪,她很是惭愧地说:“嬢嬢在这。”
他抽抽噎噎道:“我想……想回去。”
媛媛给他顺背,本想说等下就回含凉殿,转而一想,她衣裳都没穿,就说:“阿爷也在这。”
鹦奴都哭到这份上了,竟没把傅祯抛下,而是毫无顾忌地说:“让阿爷和我们一块回去。”
媛媛抱着孩子,看向傅祯时却是一脸尴尬,傅祯却明白了昨晚她为何哭成那样了。
宫人捧着水盆入内,媛媛给他仔细擦了把脸,鹦奴的面色才渐渐褪去哭痕,恢复了往日的白皙。他坐在位子上捧着玩具,这才安静下来了。
御前宫女服侍媛媛在东次间内更衣,这时尚药奉御入内给傅祯请脉。
稍后,媛媛牵着鹦奴的手出现在傅祯面前,他则说:“正午最热,出去会中暑气。”又点王顺,“你让人给皇子做些好看的吃食。”
就是不让走。
含凉殿没了皇后和皇子,几个后妃也就知道了御体欠安,便一同来到了紫宸殿。
起先郑国舅请媛媛约束好后宫,眼下傅祯既醒了,她就省去了这遭麻烦。而这之前,她穿着那件松垮中单也不能去做别的。
王顺入内通禀时,媛媛正陪着鹦奴用膳,看他筷子用得越来越顺,倒也有了一番成就感。
“陛下,贺贵妃、韦德妃和郭贤妃来了。”
媛媛的目光从鹦奴身上移开,看向傅祯,傅祯立刻冲王顺说:“没听医官说让朕静养么?”
王顺连忙道:“是,仆这就请她们回去。”
三妃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又得知皇后在此侍疾,倒也放了心。
然而不习惯也不放心的人是徐莹。
晚膳前,她一件急切地来了紫宸殿,苦苦哀求王顺:“王中官,我就进去看一眼。”
王顺自始至终都是那一句话:“王奉御说了,陛下要静养,宝林要为陛下御体着想,请先回吧。”
徐莹只得悻悻而归。出了紫宸殿的外门,就见季符捧着几套童装过来了,不用多问,是供皇子换洗的衣物。
皇子在紫宸殿,就意味着皇后也在。皇帝是个什么情形她尚且不知,但她能想到的是,不让她面圣,是皇后的主意。
她又不是不知道从前皇后教训郑淑妃的事,这几年来她颇得圣宠,必定成了皇后的眼中钉。此时皇后得了机会,不可避免会为难于她。
自从太皇太后崩逝,她就发觉傅祯变了,从前听说他政务繁忙,他不宣她,她也不便去打扰,现如今他病了,她见不着人,心里实在不踏实。
这么一想,她就眼周发酸,走路也失了稳当,回仙居殿的路上,不小心就撞上了杨太妃。
徐莹万分抱歉,给杨太妃赔罪,对方看她红了眼眶,忙问:“徐宝林这是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硬是说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