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大惊失色地跑下楼梯。
妈妈正在坐在沙发上和谁聊天,抬头的时候脸上愉悦的笑意还没有落下,“绫夏,你来得正好——”
不用妈妈说我也看出来了,沙发上背对着我坐着的那个人,无论是一头柔软的黄发、还是肩膀到脊背的轮廓都无疑是我的男朋友——要圭没错。他为什么会一早上来拜访?这个时间难道不是在晨练吗?但来不及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能让我这么慌张的、世界上大概就只有那个了——
“圭!”我一把薅住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我的房间里有虫子!”
“绫夏,你这孩子……”
“没关系伯母,我来就好了。”圭站起来对着妈妈微笑了一下,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往楼上走,“在什么地方?”
“刚才在我床上。”我紧张地跟在他后面。
“好。”圭拉开房间门,稍微扫了两眼,走进去转身带上门,阖门之前还给我一个安抚的笑,“十秒就好。”
十秒到了,圭打开门放我进去,把手里的纸团子扔进垃圾桶,云淡风轻得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好了。”
“太好了……”我松了一口气。神经放松下来,有些怪异的地方才陡然浮上心头,我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正在慢条斯理地擦手的圭,而他甚至还有所余裕地对我微笑,这种感觉是……
“圭?……什么时候……?”
“嗯。”圭无比自然地应声,“又好久不见了,绫夏。”
他的笑容里面看不出来什么别的意味,无关情绪,只是一种掩饰性的表情,正因如此,反而显得喜怒难辨,“和另一个「我」相处得还好吗?”
……
糟糕,这是该回答「好」还是「不好」啊?这种仿佛NTR被当场抓获的修罗场一样的问题……但说什么「另一个我」的,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嘛。
我陷入了思考,圭突然“噗嗤”地笑了一声,玩笑似的捏了一下我的侧脸,“看起来很为难……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吗?难道说过你更喜欢另一个「我」?”
我也确实很为难。
“无论哪个「圭」都是「圭」哦。”我说,“之前也问过类似的问题……我的回答还是一样,你一直都是你,所以我的喜欢也不会改变。”
“无论哪个……都是我?”他重复着,眉宇间浮上一层郁色,语气的轻重也变得难测起来。
这一次,他对同一个回答似乎并不能感到满意,神色难辨地望着我。房间的门在我进来时就被关上了,空气在我们二人之间静静地流动,我本能地感到稍许不安,但这没有理由,太奇怪了。
“怎么了?”我轻声地问。
“……”半晌,他又重新微笑起来,仿佛刚才那种浑身的不悦感只是一个错觉,“不,没什么。”
*
「他」总有一天会从这个身体里消失的。要圭心中提醒自己。
北原绫夏站在旁边,担忧又迷茫,但唯独没有怀疑和警惕,她的性格足够自信坚定,对事物的认知不会被外界轻易动摇,所以北原绫夏始终认为,「他」和他,一直都是同一个人。
其实这样也很好。沉默的那几秒中,要圭冷静地想着,「他」始终是要消失的,如果北原绫夏能够把他们看作一个人,至少在「他」消失时,北原绫夏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这样的结局难道不是「他」所希望的吗?本来就只是第二人格,「他」为帮助主人格而诞生,所以当主人格摆脱过去的阴影,「他」作为第二人格自然也会满足地消失。要圭会迎来更好的未来。
就回答她:「那太好了,我很高兴。」
但在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那个瞬间,要圭忽然再一次地意识到,「他」是喜欢北原绫夏的。无论哪个要圭都会喜欢上北原绫夏,这是自然的事。但「他」代替主人格度过灰暗的那段时光,并不快乐、却也重要到无法割舍的那段时光,是属于「他」和北原绫夏的。
身体、知识、未来,这些最终都属于要圭。
但只有「喜欢」的情感是无法共享、独属于「他」的。
同样的回答,对一边来说,是从天堂伸出的救赎的双手,但对另一边来说,却也许来自于地狱。
“你真的觉得我们是同一个人吗?”「他」想这样问,却又没有问,最终只是摇头笑了笑,“不,没什么。”
北原绫夏对他露出一个柔软的微笑,“你的记忆好像时有时无的……是失忆开始好转了吗?”
你希望是哪一边?「失忆」的那一边,还是「恢复记忆」的那一边?
“嗯……也许吧。”
没有这个必要,不要做多余的事,反而将事情搅得更乱了。
「他」强迫自己将精力集中在棒球上。小手指的问题还有很多,虽然神奇地在这所和没有棒球部的都立高中里聚齐了五名棒球好手,但这对正式比赛来说还是不够。
主人格也还需要很久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