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风很静,明明身子已经疲惫不堪,可他们很久都没有睡着。
分别的日子近在眼前,桑榆心中期待与不舍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在床上躺了半天,觉得哪哪都不得劲。一会儿觉得床板太硬硌得她骨头疼,一会儿又觉得被衾太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总之就是浑身难受。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还是脸朝着外,盯着暗处地上那团漆黑的影儿仔细看。
明明是黑夜,但那道目光炽热地烤在人身上,不容忽视。
少年终于忍不住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将对方的视线挡在背后。
哪知这一动作落在女郎的眼中,她立刻兴奋地支起身子,小声问:“不回,你睡着了吗?”
自然是没有睡着。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比白日里柔和许多,因着长时间未说话,还带着哑意。
“没有。你怎么还没睡着?”
桑榆听得他的回话,趴在床上叹气:“我心里装着好多事呢,睡不着觉。”
“明日我们一起去乌丛商队看看,若是一切顺利,”少年顿了顿,“你就能跟着那个商队回京中了。”
“那若是不顺利呢?”桑榆盯着少年,眼前明明是漫长的黑夜,她却仿佛能从地上的黑影中看出少年的眼神。
她想象着他的样子,应该是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又有些无可奈何。
明明才认识数日,可她无比熟悉他,就像是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
少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安慰她一句:“会顺利的。”
或许是觉得这个回答太过简单,他又重复了一遍:“一切都会顺利的,你很快就能回家。”
黑暗中,一片沉默,他没有听到回答。
少年翻身,静静地看着床上鼓起的那团被子,那团鼓鼓囊囊凸起的部分一动也不动。
就在他以为桑榆已经睡着的时候,桑榆的声音重新响起:“不回,谢谢你。这些日子你一直都在帮我,我欠了你太多,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等到我回了京中,你还在北地,我就是满心想要报答,又该如何做呢?”
少年从她的声音听出她刚刚躲在被衾中应是哭过,心中顿时一抽,慌乱中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心到忙乱时,反而只能说一句:“我之前说过了,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我们当然是朋友。”桑榆重复一遍他的话,停顿一瞬,继而小声地问,“不回,你还是不肯说你的家在北地何处吗?”
这几日她多次问过他这个问题,可都被搪塞过去。
江不回沉默了。
半响后,他的声音才在黑暗中响起:“时辰不早,明日还有事,早些歇息吧。”
“好吧好吧,那我睡觉啦。”桑榆盖好被子平躺在床上,“你也睡觉吧。”
客房内陷入安静。
夜很静,他们在黑暗中,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这间客房就像是江海中驶向未来的小舟,承载着两个少年人带着对未来的期待与恐惧,他们不知道前方到底是会到达安稳的陆地,还是会有更多风浪。
第二日,江不回与桑榆一起去了乌丛商队。
只是进入乌丛商队时,桑榆并没有让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只假借自己家乡遭了难,想要去京中投奔亲人。
商队所住的驿站离他们所住的客栈不远,与前一日格桑说的一样,他们报出格桑的名字,商队领队拓四柏立刻见了他们,并同意帮这个忙。
拓四柏是个长着大胡子的中年男子,虽然第一面看上去面容凶狠不好接近,但是个做事极妥帖的人。
这些年他带领商队沿着商道从北地到中原来往许多次,对去中原的路再熟悉不过。在得知桑榆想要与商队一起去京中后,他立刻答应了她此事,让桑榆待开春后与他们一起回京中。
他还大笑着将桑榆领给商队中的几个少年人看:“这些日子你们要多多照顾这位女郎。”
这商队中有几个少年人,他们的父辈就是商队中的商人,如今他们长大,也开始随着商队一起从中原到北地每年往来。
许是跟随之人的性子都像是领队拓四柏,一见到桑榆,众人十分热情,谈话间熟稔得仿佛是旧识。
其中一个穿着胡服的少年甚至热情地扑过来,抬手就要按住桑榆的肩膀。
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江不回直接挡在桑榆前面。
那着胡服的少年立刻讪讪顿住脚步:“莫惊慌嘛,我听阿拓说这位女郎名叫桑榆,巧得很,我叫桑泰。我们还真是有缘。”
他探头绕过江不回,咧嘴对着桑榆笑。
桑榆伸手揪了揪江不回的衣服,见他侧过身看向她,连忙低声安慰:“莫紧张。”
她迈步走到众位少年人面前,拱手一笑:“桑泰你好,诸位你们好,我叫桑榆,这些日子还望诸位多关照。”
这些少年人中有一个与桑榆年纪相仿的女郎,名叫牧心,她此次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