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初融,长风清寒拂过古木参天的幽静古刹,吹动一院葱茏草木。
法宁寺中早已乱作一团,一行人围在禅房外,婢女丫鬟们跪了一地。
方丈手持菩提诵珠,口中不停念着阿弥陀佛。
长公主姜婉蓉已哭红了眼,还来不及拭去脸上的泪水,忙问诊脉后的老医师。
“已服下了药,公主何时才能醒?”
那老医师面带难色,终究还是开口,“脉痹不已,复感外邪,内舍于心,名厥心痛。”
“公主应也不是第一回发病了,此次未能及时服药,激使了病灶,不知何时能够醒来,就算公主醒来……”
顿了顿,老者又叹息一声,“心疾药石无医,纵是我雍都圣手诊治,公主怕也是……活不过十六啊……”
房中顿时有人惊呼一声。
隋文媛赶忙捂住自己的嘴,满眼都是不可置信,身旁的隋文欢已经忍不住哭出声。
三姐姐……三姐姐竟然活不过十六……
为什么……为什么她从不曾觉察……
隋承安与隋承礼二人皆满目震惊,不愿相信。
怎会如此?!!
平日里乖张骄矜神采飞扬的三妹妹,竟然得了这样重的病。
立在禅房外的萧伏闻言,幽深阴晦的眼底骤然一暗,不知是欣喜还是意外。
姜婉蓉恸哭了一会,渐渐安静下来,缓缓拭去颊上的泪水,语调平静道。
“你们都先出去,果儿需要静养。”
几人皆不敢说话,安静地退出去。
又听姜婉蓉沉声道。
“萧伏,你进来。”
姜婉蓉闭了闭目,目光抚过床榻上苍白憔悴的少女,心中无尽怜惜。
果儿救下了国公府,她却没有照顾好她。
姜婉蓉缓缓转过头,看向走近的高大青年时,已是满目肃杀。
姜婉蓉大步上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脆响在房中回荡,这一巴掌用尽了她全身的气力,姜婉蓉几乎浑身都在颤抖。
“跪下—————”
她怒斥一声。
萧伏神色阴沉,半晌,他屈膝半跪,随手擦掉唇边溢出的血。
姜婉蓉目光如刀缓缓看过来,她的唇角微微颤抖,厉声质问。
“你为何不救公主!你为何不救她!!”
“若你早些将药给她,她何至于此————”
此人幼年被安国公收为义子,一身武艺不凡,军功无数,曾舍身救安国公险些丧命,从不曾愧对国公府,如今为何竟对果儿见死不救!
见对方未回答,姜婉蓉忿然不可遏,厉声大喝。
“你为何不愿救她!你是要她死你才甘愿!!”
声音凄厉而悲恸。
萧伏恍若未闻,抬起视线盯着软塌上的少女,眼神幽暗而阴鸷,依旧不说话。
姜婉蓉冷笑一声,缓缓走上前,再次狠狠落下一巴掌。
“啪—————”
嘴里是腥甜的血水,萧伏却依旧一动未动,不发一言。
蓦地。
萧伏忽然笑了。
低沉的笑声越来越大,充满毫不掩饰的恶意与嘲弄。
半晌,他终于笑够了,声音低哑而阴沉。
“看来义父未曾与您说过……”
萧伏随手擦掉嘴角的血,缓缓站起身。
姜婉蓉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放肆!谁让你起来的!”
萧伏仿佛看不见眼前之人是如何的愤怒惊愕,扯唇嗤笑一声。
“尊贵的长公主,您既已是国公府的大夫人,我萧伏自然尊您敬您。”
他的视线慢慢看向软塌上昏迷不醒的少女,齿缝中挤出的字字句句,满是厌恶与憎恨。
“可她姜洛是大邺的永安公主,身上留着皇室肮脏的血,生来就带着罪恶,我不杀她已是仁慈,怎么可能会救她。”
“萧伏你疯了吗?!!”
姜婉蓉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青年,那双暗金的眼底此时充斥着汹涌滔天的恨意。
“你可知你方才所言大逆不道可诛九族————”
“呵,诛九族……”
萧伏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有趣的话,阴鸷的面容皮笑肉不笑,眼底却是肆意滋长的疯狂。
“你大邺皇室早就诛杀了我九族,难不成还能再杀一次————”
姜婉蓉怔愣在原地,满目不可置信。
“你、你在说什么?”
萧伏勾起唇角,语气森寒。
“新宁崀山。夫人可还记得?”
姜婉蓉愣住片刻,视线紧紧盯着他。
“大邺皇室尊荣显贵高高在上,黄口小儿一句戏言就可要了数百人的性命。”语气肃杀森冷仿佛要剜肉拆骨的寒刀。
“满口胡言,此事与果儿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