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蓉怒意汹涌,双目紧紧锁着他。
“有何干系?”
萧伏唇角勾起嘲弄的笑,“若不是公主一句「天降祥瑞不进呈父王,何不杀之」,那狗皇帝怎会生生屠尽我一乡之人!!”
“新宁崀山乡五百二十六人皆死于大邺皇室屠刀之下!夫人认为公主无辜?”
姜婉蓉满目皆是翻涌的震惊骇然。
她只知此人年幼流离失所,险些在街头被人乱棍打死,被路过的安国公所救,带回北地军营,从不知眼前之人竟是这样的身世。
姜婉蓉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反应过来,高高扬起一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
无数情绪翻涌上来,她忽然颓然坐下。
“你就是因为这个,差点要害死果儿?”
姜婉蓉静默半晌,平静道。
院外松柏苍青,风中隐隐传来模糊的梵音禅诵。
“你可知道那祥瑞不过子虚乌有。”顿了顿,姜婉蓉抬起含怒含泪的双目,直视而来。
“那不过是当今陛下的一个由头罢了!”
姜婉蓉袖中掌心死死攥紧,抬目紧紧注视着他。
“我此刻与你所言事关皇室秘辛,为了果儿我便冒忤逆圣意的大罪,将当年之事告知你。”
姜婉蓉面色凝肃,缓缓开口的话让眼前阴鸷如蛇的青年眉峰紧紧蹙起。
“你可知新宁崀山,产不老神药。”
不顾对方眼底一抹震惊之色,姜婉蓉继续道。
“帝王怎可将此事昭告天下,屠尽知情人方可保秘密不外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的果儿不过是挡住悠悠众口的牺牲品,遮掩欲望的棋子!”
“可你却将这一切罪责推到当年不过四岁的孩子身上!如今还想害她去死!!”
***
姜洛醒来已经是三天后。
听说萧伏被安国公拿长鞭狠狠抽了一顿,现在还在祠堂里跪着。
姜洛得知这消息只觉心中快意!
若是她在场,她也定要拿水牛皮鞭沾了盐水狠狠抽上几下!
国公府祠堂。
烟柱香雾袅袅缓缓升空,在一排排灵位前凝成一团团纠缠的白雾,又缓缓溢散。
高大的身躯低头跪在一列列牌位前,后背遍布着皮开肉绽的模糊血肉,唯那一双泛着暗金的黑瞳,幽如深潭,倒映出燃烧的烛火。
***
姜洛在府中养病,日子一天天过去,院中的新枝也慢慢吐出了绿芽儿。
暖阳和熙透过密密匝匝的蔓叶,筛落点点碎金。
越州城中的少年少女却是早早换上了轻薄春装,踏青游玩,一路赏花看景,一派热闹。
安国公府内却是安谧清静,仿佛和外头的热闹隔绝了般。
暖香阁中更是安静异常。
姜洛静静卧在软塌上,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已活不了多久。
可她偏生要在最后的几年活得潇洒恣意,她偏要再和老天争一争。
若是祸害遗千年,她能不能让阎王小鬼不敢收她。
若是善有善报,不知她今后若多做些善事够不够让她再多活些日子。
脑海中的系统小声安慰,“宿主,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只要完成任务,我一定会救你的。”
可姜洛望着窗外袅袅盛放的广玉兰,好像在发呆,并没有回答它。
隋家几个兄弟姐妹也都来看望她,宽慰她,那目光里竟都充满了同情。
呵,她姜洛从来不需要同情。
“咚咚————”
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出去。”
姜洛平静开口,语气虚弱却毫无波澜。
她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谁都不行。
“吱呀————”
房门却被人推开,那人径自走进来。
高大的身躯被拉出一道长影,落在床榻前。
姜洛转过视线,一字一句道。
“滚出去。”
那人站着一动未动。
“滚出去————”
姜洛扬声怒斥,随手拿起榻边的药盏直直砸过去。
药盏落在地上,顿时碎得四分五裂,溅起的瓷片划破那人的侧脸,一滴殷红的血顺着下颌滑落。
“萧伏你来看我的笑话吗!我姜洛活不过十六!不用你动手!老天都在帮你!现在你满意了吗!!”
泪水顺着少女苍白的脸颊滑下,毫无血色的嘴唇几乎要被她咬破。
那双含泪的眼睛是那样绝望悲恸地看着他。
萧伏忽然觉得,那样的目光太过刺眼。
姜洛看着他渐渐走近,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身。
她挥舞着拳头,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打在他身上。
“你滚出去你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